有时候,也会很奇怪地希望她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因为男朋友不能陪自己而发脾气。
檀得总是微笑体谅的模样,温柔得近乎敷衍。
但这已经是不能责备的东西。慕白的眼睫毛稍稍下垂了些,他轻轻把檀得两颊的碎发夹到耳后,轻声说:“实在抱歉,我先走啦。”
走到教室门口,慕白忽然回过了头:“檀得,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
“嗯。”檀得认真点了点头。
真的太久太久没回来啦。
檀得捏起槽里的粉笔,看着黑板,很自然地就写下了一连串名字,像是翻开青春的花名册。慕白,叽叽美少女,受,缤缤,谢神,窦元,鲈鱼,何清欢,揭舒,包包……
最后一个是,吴厌。
尽管写过无数遍,但依旧让人紧张的名字。
毕业典礼的热闹在手边云烟,置身在这个教室里,有一种时光交错的微妙感觉。
仿佛能看见,当时的我们。
正在写作业的檀得被身后的窦元拍了拍肩,抬头看见窗边浮现的揭舒的脸,身后的包苒默默把递东西的手收了回来;受与缤缤隔着座位交换了一个眼神,谢神看在眼里,捂嘴偷笑;鲈鱼头也不抬地替叽叽美少女把纸条传给檀得,上面写着初中生好笑的烦恼;何清欢等在教室门口,刚跑到楼梯拐角的吴厌瞥见他的衣角,沉默地停下了脚步。
在失之交臂之后,我们才遗憾却不悲伤地明白,每一个琐碎发光的日常,都是不可复制的过往。
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檀得没有那么多可惜。
笑着擦干净了黑板上的名字,她沿着熟悉的路,去找水龙头洗手。
“猪头,在哪?”檀得一边打着电话,正好走到了礼堂门口。
去年在培训机构兼职的时候,还见到了赖超辰,留联系方式来着呢。
檀得笑了一笑,推开了门。
里面空荡荡的,因为没开灯,四周窗帘也拉得并不彻底,所以黑黢黢。
檀得往里走了几步。每下一层台阶,往事都像潮水一样卷上心头。
记忆力太好对轻松活着毫无裨益。但是……更多时候,她会感激。
至少在那段漫长黯淡的日子里,她还能凭记忆勾勒出他模样。
“干嘛?”陈长风的声音有点儿克制的不耐烦。
檀得摸了摸鼻子,低头说:“慕白有事先走了,我在初中这里,你来接我。”
“还有……吴厌爸妈好像离婚了,咱们友爱地请他吃顿饭呗。”
不知不觉走到了舞台前面,檀得抬起头,正好对上一个男人的目光,愣住。
“檀得?”坐在幕后的桌子上的吴厌侧过头,有点儿疑惑地看着她。
第86章 她的秘密
“你怎么样?”檀得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转头问没什么表情的吴厌。
“什么?”吴厌轻松地笑了笑,歪头看到檀得紧张的神色,他才了然。
“檀得,我不是没有准备。”吴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温柔的笑里熬出了苦意。
“其实五年前,我妈就握有他出轨的证据了。当时不离婚,是因为资产转移的问题。但我也知道,她希望在我成年之后再做这件事,减轻对我的影响。”吴厌瞥了檀得一眼,笑着说,“但其实,这五年,我们三个都过得很不快乐。他们离婚,反而让所有人都获得解脱。”
很想很想,伸手安慰他。
但是,在这个语境下,他们只能是朋友。再好也不能逾矩。
于是,檀得只是默默挪了挪屁股,坐得靠他更近了一些。
“我是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爸妈不该为了我们放弃追求快乐的权利。但是同样的,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实现自身的价值,所以我……不想生孩子。”
自觉扯得远了,檀得讪笑着摸了摸鼻子。
吴厌却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说:“这些,是我认识的檀得会说的话。”他微笑着,默默把差点举起来摸她头发的手握成了拳头。
“对了。”所有线索连在一起,檀得忽然反应过来,“五年前,不就是我们毕业旅行的时候吗?”
“你当时突然离开,是因为这件事吗?”察觉到她的声音有几分不寻常的激动,吴厌沉默地看了檀得一眼,心里结的痂仿佛被风轻轻吹落了。
他们之间的山南水北,不是这一个误会就能消弭。更何况,吴厌微微颔首,她身边已经有了很好的人。也不能太不识趣不是?
吴厌笑着抬起了头,平静地反问檀得:“很重要吗?”
忽然浇了一头冷水。檀得却没有退让,直勾勾地盯着吴厌,认真说:“嗯。很重要。”
向过去讨要的交代,正是为了现在和未来。
虽然她知道,不需要答案的时候,才接近真正的成熟。但檀得本来就是这样的,执着的时候真执着。
吴厌按住心动,努力装作淡然地回答:“不止这件事,还有别的原因。”
檀得没有再追问下去。她突然害怕,怨恨少了一点,喜欢会变得更多一点。
沉默了很久,檀得突然跳下了桌子,笑着说:“走吧,我和阿弟请你吃饭。”
“嗯。”吴厌跟在檀得身后,不紧不慢地回头看了舞台一眼。
他的所有遗憾和圆满,全都与曾经站在这里唱歌的那个女孩有关。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初中呢?还待在大礼堂里?”檀得好奇地问,“总不会是因为那时没来得及赶来而后悔到现在吧?”
七分虚言,出自试探。
吴厌没有看她,安静地把头靠在车窗上,认真道:“我不后悔。”
“……”檀得气呼呼地别过了头。就算他不在意她的失落,也不必没眼力见到这个份上吧?
吴厌转过头,静静地看了檀得一眼,又拿手扶住了脑袋。听汽车飞驰的声音,吴厌闭上了眼睛,在无垠的时间里,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我在现场。”
吴厌替檀得拉开车门,她感激地回头瞥了他一眼,蹦蹦跳跳地跑去了陈长风身边。
没有像以前一样,非要赖着坐在C位。檀得让陈长风坐在了她和吴厌之间。一向有分寸的距离感,原来也是让人头疼的东西。待在她的安全范围太久,差点忘记,对檀得来说,其他人是什么样子。
吴厌勾了勾嘴角,低垂着眼眸,先喝了一杯酒。檀得看在眼里,默默抿了抿嘴唇。
“今天我们请客,想吃什么都行哈。”檀得举起酒杯,笑着看吴厌和陈长风碰过来。
“行。”吴厌笑眼弯弯,多情又漂亮的双目,让人不禁想到泼了墨的桃花扇― ―这种精致意象。
手剥虾仁、剁椒鱼头、干锅牛蛙……确实都是很称吴厌心意的菜。这样吃着东西,心情确实会变好。
“今天你怎么也一个人在学校?”吴厌舀了一勺虾仁,放到檀得盘子里。
“谢谢。”檀得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平常道:“本来是和慕白一起的。他突然有事。”
“檀得。”陈长风认真地盯着她总结道,“总而言之,你就是被男人丢下的命吧?以前是何清欢,现在是慕白。还有……”
陈长风看了吴厌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檀得笑眯眯地对陈长风说:“滚呐。”吴厌轻笑着摇了摇头,却像是有刺忽然哽在了心头,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托住下巴侧头看小打小闹的姐弟俩。
这一回,他终于明明白白地变成了外人。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突然跟慕白在一起?”陈长风笑得很欠扁。
茶余饭后,聊八卦的最好时机。檀得倒是不扭捏,大大方方地简单说明:“他和家人都支持我的想法。慕白让我挺信任的,长得也好看。说想要交往,没理由不试试。”
因为剔除了小女孩的心思,客观得让人根本揶揄不起来。陈长风挑了挑眉:“说到底就是人家好看,两星期定律又开始了呗。”
“也没错。”檀得笑了笑,瞥见有些沉默的吴厌这会已经又倒了一杯,便侧头问:“是不是喝太快了?”
吴厌笑着反问:“你是在担心我吗?”他可是从初中就开始喝酒的不良啊。
檀得却没有笑,按住了他的酒杯,抬眼盯着吴厌看:“嗯,担心。”
吴厌默默松开了酒杯,认真说:“慕白挺好。根正苗红好青年一个,万贯万贯偏要去做热血警察,有志向有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