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稀罕这个,”幸平听到这个问题不禁轻笑出声,他轻轻晃了晃盒子,公布正确答案,“买来当然是为了吃啊。再说,名字和包装很漂亮,又是人气商品摆在推荐位,看到后没怎么想就买了。”
“这样吗……”塔克米觉得这话从幸平口中说出来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要吃吗?”幸平歪了下脑袋提议,不给人拒绝一般拆起了包装,从盒子里取出一块递了过去。
“现在?”两个大男人这种时候吃甜食有点奇怪,但塔克米还是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薄饼。
“嗯,本身就是买来吃的,”幸平耸耸肩很坦然,自己手快拆下里层的独立包装纸,送了一块入口,“好甜,味道不错呢!”
塔克米跟着尝了一块。尽管不止吃过一次,但那份细腻的甘甜依旧很打动人心。他此刻的位置刚好正对着巨大的玻璃窗,外面白雪纷飞,口中白巧克力夹在薄饼中慢慢融化,带着份与北海道印象颇为不符的温暖。
“‘白色恋人’这个名字起得真不错呢。”幸平顺着塔克米的目光眺了眼窗外,突然发出感叹。
“‘白色’特别‘北海道’了。我记得是创始人在滑雪归来的路上无意间说道‘白色恋人们降落凡间了’由此得名的,这个包装后面有印。”塔克米重新捡起随手放在桌上的另一盒白色恋人,追随记忆在盒子背面找到了如此记载。
“我其实以前不怎么喜欢雪。”
“咦、为什么?”
幸平又吃了块白色恋人,翻身坐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只留给塔克米一个背影,“我更喜欢热的东西。雪太冷了,而且一碰就化,会弄得湿漉漉的,很难受。但是现在感觉雪也挺不错的。”
塔克米还怔怔地盯着白色恋人的包装盒看,上面大大的“恋人”二字在他心中一阵翻搅。听幸平前后大转弯的话,他上扬语调嗯了一声,来了兴致,稍稍脱离了胡思乱想。
幸平转过头,红发微微甩动,一字一句道:“因为冷,温暖的感觉会翻倍呢,我最近才学到的。”
“你也能说出这种话,是不是吃错药了。”
“喂喂喂,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发表感想呢!塔克米你笑得好过分。”
“好,我不笑了。”说是这么说,塔克米上扬的嘴角怎么也放不下来。他放好饼干舒展了下四肢,走去拉房间窗帘,结果却再次被玻璃外的景象深深吸引。
他迟迟没有把窗帘拉到尽头。城市的夜晚依旧灯火通明,在漆色夜空衬托下有种难以言喻的美,而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糖霜,撒落在整片大地之上。
“雪……吗?”他不由想到了先前幸平说过的话。
温暖的感觉,确实很令人向往。
Fin.
第十六章 番外·圈
【英国·伦敦】
幸平叹着气从一家大众餐馆走出,看着压在头顶的烟灰色天空,无奈地从包里取出伞撑起,往暂住的青年旅馆方向走去。连日的阴雨搅得人心烦,让向来属于乐天派的他都产生了一丝忧郁的情绪。
——刚才的午饭可真是难吃!
虽然久闻英国黑暗料理大名,但切实看到鱼头直直插在派里“仰望星空”,这份冲击力对于幸平而言依旧不小,而后一口咬下炸猪皮带来的油腻滋味更是多少杯啤酒都冲不淡的。这么一想连着几日的炸鱼薯条真不算什么,相比之下自己的怪味料理还差得远……
雨滴噼噼啪啪砸在伞面上,敲出杂乱的乐章,早上刚烘干的靴子又难免溅上几处泥斑,幸平低头看着湿了前端的鞋忍不住皱了皱眉。埋头向前赶路时他不小心和行人撞到了伞,迎面而来的英伦老绅士礼貌地低头致歉了句sorry,幸平脱口回了句又下意识地鞠躬回礼,脑海里盘算着晚上要不要也腌腌看洋葱,那股又酸又呛的臭味值得一试。
远处的尖顶塔楼传来一阵钟声,洪亮的声响回荡在雨巷里,提醒人们时间的流逝。幸平紧了紧手中的伞,心里难以介怀——好吃的料理究竟在哪里呢?
高中毕业后他四处游历,绕了大半个地球,如同一个搜捕美食的猎手,又像是个虔诚取经人,四处求学美食的奥义。一路来也不是没尝到过奇怪味道,他自认接受度高,又懂得欣赏不同的食材和味觉,但他似乎依旧败给了脚下的这片土地。
他忽然立定在十字路口,转过了头。先前那家大众料理店的招牌在半空中突出一截,上面用颜料拼出鲜艳的字母,即使在雨幕中幸平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目光再往远处去,街巷仿佛消失在了尽头。三三两两的行人宛如过客,并没有发现这个异国旅人的异样,以及此刻围绕在他身旁的那份孤独。
“稍微有点怀念啊……”
幸平动了动嘴唇,吐出自己的母语,在欧罗巴的土地上陌生又亲切。
他突然之间有点想念过去的料理。这些年“新”的东西体验得够多了,偶尔回过头捡起“旧”的东西似乎也不错呢……说起来,那些家伙们都还好吗?
赤发男人对眼前没有留恋,重新转过身的刹那仰望了一下天空,认真思考起自己的下一步,继续在雨中漫步。
“那么,接下来去哪里呢?”幸平自言自语,缓存在脑海中的那串彩色字母一晃而过,“大众料理……意大利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里过去也挺近的。”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幸平抖了抖肩膀将背包背稳,一脚踏进水塘里也毫不在意,迈开大步向前而去,眼里重新闪起了光芒。
【佛罗伦萨·TrattoriaAldini】
幸平少有的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那场食戟的细节就会浮现在脑海中,还伴随着各式各样的塔克米。
他向来对感情迟钝,但对料理很敏锐,再说二十多年来总遇到过大胆示爱的疯狂追求者,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实在是太困难了。
晚间露重,幸平卷过被子又一次辗转,四仰八叉躺平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思考起他和塔克米之间的关系,以及自己对他的感情。
他们是劲敌。起初是料理上的,但塔克米总会在奇怪的地方执着,什么游泳赛跑、什么打扫速度,他们的针锋相对慢慢扩展到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他们是朋友。朋友可以是个很宽泛的词,但在幸平的字典里,塔克米至少能归到“挚友”的条目去,彼此可以为了对方两肋插刀的那种。
他们是搭档。这点似乎比较好理解,他们合作的次数不算多,但胜在合拍。料理和工作上塔克米又那么值得信赖,若是战场,幸平都敢于托付自己的后背给他。
这么一想他和塔克米的关系还真好,远月时的青春回忆历历在目,幸平竟露出了不知说会心好还是说傻憨的一笑。
所以说……他不讨厌塔克米,幸平点点头,闷声得出这个结论。
那么喜欢呢……?
记忆追溯到了两人在佛罗伦萨的相遇……还有这两天在Trattoria Aldini的美好时光。和塔克米的热情相拥,和塔克米一起共进晚餐,和塔克米聊天畅谈,和塔克米料理对决,和塔克米互相试吃——
哎呀好烦,眼前整片都让塔克米的脸占满,幸平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想不出个所以然。
【东京·远月】
幸平在薙切绘里奈注视下,拒绝将人叫醒,反是把熟睡的塔克米从车上抱了下来。成年男子的重量不是那么好受,幸平手臂一沉,咬了咬牙,但就是执拗地不愿破坏塔克米的睡颜。见状,尽职的司机先生只好跟着一起下车,帮着拿些围巾背包等私人物品,又在幸平指示下摸到钥匙替两人开了公寓的门。
等到幸平将塔克米安置到床上,再跑去关门时候,薙切做出一个口型,金发在缓缓升起的玻璃车窗中消失。他笑了笑,大声挥手道别,目送轿车的离去,又忙反身进屋照料塔克米。
他小心翼翼地替对方把围巾取下,又帮着脱掉了他的鞋子和外套,忙里忙外收放东西时,刚巧塔克米醒了过来。塔克米睡眼惺忪,迷茫地坐起来观察自己和四周,呼叫了一句:“幸平?”
“你醒了?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吗?”幸平看到塔克米脸有点红,想了一下,跑去厨房飞快地倒了杯水。
“没,”塔克米顺势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液体润过喉间,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我刚好醒了而已。是你……送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