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跪趴在薛洋面前,颤抖着不去动受伤的地方,用另一只手去推薛洋,只求能离他越远越好。
可任凭他以前剑术有多么精湛,灵力有多么醇厚,现在都功亏一篑,再不可能是薛洋的对手。
“道长,你以前拿剑刺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软绵无力的啊。”薛洋大肆嘲笑,揪住晓星尘头发的手加重了力道,将他整个都往上提了一提。
薛洋带着十足的恶意:“横跨三省捉拿我,多执着啊,金麟台审判,多么的义正言辞!可是结果呢,我不还是好好的,你才是最失败的那一个。我就搞不懂,晓星尘你有什么好的,怎么我就……难道傻子也会传染吗?”
三年前,被金光瑶清理,受重伤的薛洋被眼盲的晓星尘捡到带回,悉心照料。薛洋本想等伤势痊愈后将其杀死,但可能是他觉得一剑砍了这人太便宜他了。晓星尘自诩高洁,那他就设计让霜华沾染凡人血。
可,日复一日之下,不知为何连这所谓的“夜猎”薛洋都懒得再玩了,竟真的和他还有那个小瞎子过起日子来。
是自己竟然留恋平凡普通的生活,还是因为每天清晨枕边的一颗糖而感动?
或许有那么一瞬,薛洋想,自己竟然也会被感动吗?也可能,他从来都没有好好想过。
晓星尘重情重义,那他就诱导他杀掉他的知己好友。杀人诛心,薛洋从来都玩得一手好牌,若不是那次不慎被晓星尘捉住,怕是从来没有栽在过谁的手里,这次他也一样大获全胜。
薛洋知道正是那三年时光让自己不得不在意,或者越来越在意晓星尘。
但是为什么。
晓星尘到底有什么好的。
薛洋从来最瞧不起的,就是他这种人。
晓星尘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活着,他希望薛洋就这样狂怒着把他杀掉,又本能地疯狂想要离开薛洋身边。
晓星尘越是挣扎,薛洋就越兴奋。薛洋扯开晓星尘道袍领子查看。脖子上那道伤结痂早已掉落,嫩肉已快要长成,现在那里已变为淡淡的灰粉色,长长的一道横在那里,伤口过深,怕是很久之后才会看不出,也可能会永远留在那里。目光所处,锁骨及胸口的伤也已经痊愈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只是皮外伤,看样子再过不久就会完全消失,应该不会留疤。
薛洋放心了,脑子里马上浮现成千上百种折磨人的花样,都是以前用在帮金光瑶刑讯逼供和以活人炼尸的时候研究出来的。
他本人可没有这种癖好,顶多会把罗里吧嗦的人的舌头割掉,如果那人还不服气,那他就剁成几块强迫那人吃下去。
无论哪种方法薛洋都想在晓星尘身上一一试过。照着比划了几下,又觉得哪种方法都不适合。
晓星尘哪里知道电光火石间薛洋脑中闪过这么些可怕念头,正狠命拽了衣服,才没让宽大的道袍从肩膀上滑落下去。士可杀不可辱,一张素白的脸涨得通红。
薛洋看了晓星尘几眼,晓星尘的举动在薛洋看来也真是奇怪,打他骂他无动于衷,反而一点在他看来及其不屑的小事会戳到他的痛处。
比如,薛洋拿宋岚威胁晓星尘,没想到这么有用。杀猫做汤刺激报复他,却没想到他真反应这么大。
他是看透了晓星尘就吃这一套,所以屡试不爽,但他本人对此嗤之以鼻,觉得真是可笑。
薛洋一个流氓哪里了解修道之人的洁身自好,极其不屑地嗤笑一声,道:“你可真不愧是你师傅抱山散人的得意弟子,连品‘性’都师承一脉了。”
恶意地把某个字咬得极重,晓星尘豁然抬起头,顾不得手上的伤痛,一记手刀挥出,出手之间风驰电掣,看起来竟是一副要跟薛洋拼命的模样。
晓星尘没有灵力,体力虚浮,就算快也没有力气,薛洋躲都不用躲,轻松一接就握住了晓星尘手腕,凑近了他道:“师傅也说不得的,是吗?”
他妈的,真是诸多牵绊,劳心费神。
晓星尘咬牙:“闭上你的嘴!”
薛洋笑道:“你不说还不让我说,那多无聊啊。不如我再让宋道长过来,咱们三个一起聊聊天,你看如何?”
晓星尘只求宋岚尸魂安宁,哪里有脸再见他。薛洋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晓星尘痛苦地想要捂住耳朵,奈何被薛洋死死地箍着两只手腕,血流了他一手他也不在意,亢奋地强迫他听,一会儿提宋岚,一会儿提他师门,字字如针如刺地戳在他的心上。
薛洋放肆地笑着:“你们抱的是哪座山哪座观,有空带我去参观参观行不行,我也想去净化一下,一洗尘世凡俗呢,哈哈哈……”
晓星尘浑身颤抖,昔日白雪观的惨像浮现在脑海中。
遍地尸身,血流成河。全观上上下下几百人无一活口。凝黑的血几乎将整个白雪观浸泡。
薛洋道:“道长,你抖得我都快扶不住了,好像我在欺负你似的。”
晓星尘颤着声音:“你离我远点儿……”
薛洋呸了一口,恨声到:“他妈的,有什么好,统统都是狗屁!”
也不知道他骂的究竟是谁,薛洋拉起晓星尘胳膊,一路连拖带拽地把他拖到门口,一下把他推了出去。
薛洋道:“行啊,那你就自生自灭去吧。”
晓星尘踉跄几步,拼命稳住了身体才不至于扑倒,身后随即传来一阵关门巨响。
暴虐的声音被木门阻隔,周身一下子就安静了。夜半三更,空荡荡的院子,只有远处深山里野狼一声又一声的哀嚎。
一下子失了力气,晓星尘身子晃了两晃,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顺着一口棺材滑坐下来。他心神俱疲,也没去管受伤的手掌和诸多伤痕,在瑟瑟冷风中很快睡着了。
多日来的积怨发泄一通,又跑到晓星尘平日睡的地方睡了一宿。早上薛洋醒过来,胡乱捋了几把头发用头绳扎好,洗漱完毕之后打开了义庄的大门。
院子外面设了阵法,料晓星尘也跑不出去。果然薛洋一眼就发现了靠在棺材旁的晓星尘。
晓星尘坐在地上,头枕在一条曲起的腿上还在睡。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只看到露出的半截绷带。搁在膝盖上的手低垂着,上面伤口狰狞外翻,血肉模糊,顺着手指流到裤腿和地上的血已经凝固变黑。
阴沉的初春早晨,风中夹杂着深入骨髓的凉意,轻轻吹拂着晓星尘发梢和单薄的衣摆。
薛洋懒洋洋地道:“晓星尘,如你所愿,离我远了,睡得可还舒坦?”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薛洋不耐烦地走过去推他,一推之下晓星尘顺势就要摔倒,被薛洋一把扶住,任凭他如何摇晃都毫无反应。
命是肯定不会丢掉,这个人为了他好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死,想尽办法也会让自己活。
可是,他怎么还不醒?
过高的温度透过布料传到薛洋手上,薛洋狐疑地皱起眉头,仔细琢磨了一下才恍然,骂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会生病了吧。”
说着就把晓星尘拉起来去探额头,这一探之下还以为自己摸到了只火炉,惊得竟让薛洋的手一下子弹开去。
操了,这是人的体温?
第八章
薛洋连忙把晓星尘抱回屋里,只觉得怀中火热一片,简直就像要燃烧起来。
他在晓星尘平日里睡的地方又加了好些草席,想了想,又把他上半身搂起来,头部枕着的地方加高,让他尽可能舒服地躺着。
晓星尘明显不舒服,两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润,许久不见血色的嘴唇也充血似的鲜艳起来。整个人倒是一声不吭很安静,任由薛洋抱来抱去。
薛洋都不知道应该先给他处理伤口还是先降温。温度高得过于吓人,薛洋怕他烧出毛病,就先握住他一只手,给他传输些灵力以保持体力。
薛洋的灵力缓而绵延地进入到血脉,渐渐换过一口气来,晓星尘咳了一声,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气息粗重混乱,好像很是难受。
这就行了。薛洋绷紧的神经稍稍缓和了些,觉得应该去药铺拿药,但看晓星尘这样子,又实在不放心留他一人。何况现在这个时间,离药铺开张还早得很。
薛洋去炉灶旁烧了两盆热水,然后撸起袖子上上下下地翻找着能消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