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叫我来的。”陈怀得意地扬眉,凑到晏芷袖旁边,“你不是去下面的那个什么中心了吗?怎么样?”
陈怀和晏芷袖差了九岁,打他还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晏芷袖就看着他一天天大起来。两家一向亲近,晏芷袖和陈怀两人虽然
差了一辈,但感情一直不错,属于那种可以一起偷鸡摸狗然后互甩锅抹黑对方的交情。今年暑假过完,陈怀就要去晏教授所在的临
州大学上学,陈雪茹更是常常把陈怀叫来。
“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晏芷袖纠正他,“都没念对,以后你要怎么找到我。”
“名字太长了,不就是社区医院么。”陈怀满不在意,“再说,我一个大小伙子,能生什么大病。”
“临大也是畅春苑管的?”晏明季在脑中铺出临州大学的周边,“我记得大学城里面就有这个,不少老师都会去。”
晏芷袖刚才有看到一些学生装扮的,迟疑道:“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有学生去。”
畅春苑离大学城不过两站公交,大学城的好些教职工都会在这里买房置业,至于周边,步行三十分钟就是府城区CBD,白领精英
遍地;畅春苑附近还有两三个工地,正要兴建摩天大楼。
总的来说,畅春苑社区的人群学历较高,多数为小康中产家庭,少量的普通劳务工。
陈怀:“袖子,你以后是不是就在这里了?”
“说不好,”晏芷袖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雪茹从厨房出来,端出一大盘热腾腾的饺子:“开饭了,边看电视边吃吧。”
陈怀欢呼一声,跑去厨房拿碗筷。
“我觉得袖袖在这里也不错,以后不用值夜班,整天熬夜,还要面对刀子,挺好的。”陈雪茹说,“钱少点就少点,命要紧。
”
晏明季把电视声音调小:“哪里都好,重要的是做得好。”
畅春苑卫生服务中心就在楼下,他路过的时候也有注意到,确实是忙碌,不过晏芷袖以前是在急诊科,相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
去。
“姑婆,姑爹,来。”陈怀把碗筷放到陈雪茹和晏明季面前,自己先夹起一个,眯着眼睛大口吞下,“好吃。”
明明是一俊朗小伙,为了点吃的都不要形象了。
“当心,别烫到了。”陈雪茹最喜欢辛苦做的饭有人欣赏的模样,“慢点。锅里还有,保证够吃。”
“一会吃完饭,我把你房间的床单被套都洗一下,”陈雪茹边吃边说,“医院那边的,都搬来了吗?”
晏芷袖:“还有一些,晚些时候没那么热了再去搬。”
陈怀跃跃欲试:“袖子,我帮你搬吧,我给你当司机。”他刚考了驾照,可是家里都不让他摸一下方向盘,拿了证便无用武之
地。
晏明季笑了:“这饭请得值,赚了一个劳力。”
一盘饺子很快见底,陈雪茹再去厨房端。
晏明季瞥一眼她的身影,问晏芷袖:“你们领导怎么说的?”
“让我好好干。”晏芷袖说,“该有的,都不会少我的。”
“哪个领导?”晏明季可不是陈雪茹,糊里糊涂就放过含糊的女儿,“躺床上那个?他还能接着干吗?”
“不好说,还在观察。”晏芷袖说,“不过新领导看着还不错,感觉和传闻中有点差别。”
畅春苑的刘琳主任不仅在府城区范围内的医务人员里有名,放眼全市,也有不少人知道这号人物。
刘琳是一年前接手畅春苑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做了不到半年,就把半死不活的畅春苑做成少有的收益好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要知道,临州市内还有个国家一级的新福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但凡有领导视察,新的项目推广,都是从这里开始试验的,里面
的配置,从设备到医务人员都是挑好的去,但就是这样,收支也不过勉强平衡。
当然,不是说新福里做得不好,每一次检查过后,新福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水平都会变成全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标准,让
其他资金人员不充裕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叫苦不迭。
医疗服务本就是双向的,光医生努力,患者不交付信任,是不够的。更何况,还是这种基层医疗服务。
在国外,家庭医生模式已经较为成熟,且广泛推行。
如英国,他们是签约服务的鼻祖,他们的医疗服务是全民免费的,以国家的税收支付。英国的全科诊所是私营诊所与政府签约
,财政拨款补贴,保证每个全科医生的收入与专科医生差别不大。
英国是少有的以极低的财政拨款保证百分之九十医疗服务的国家,虽然说还是有些弊端,但已经比大多数国家做得好。
而在国内,全科医生制度才刚起步,医生多是医院专科医生转岗,且收入差距较大,基层工作本就辛劳,还有医疗环境等因素
,这些使得全科医生制度的推行困难重重。
现在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都是靠财政维持,政府扶持,亏本也要干下去。
“你在这边我觉得也不错,我看你妈挺高兴的。”晏明季说,“那天我去晃了一圈,觉得里面是小了些,不过护士态度都挺好
的,还教我量血压。”
“刘主任还要接手一个新中心,还有得忙,”晏芷袖沉吟道,“不过,我转过来还是做的治疗,主要做的还是诊疗和病人管理
。”
父女俩谈了会。晏明季是临州大学的历史教授,对医疗事业大多还是以一个患者的身份去看待,再就是身边人的评价,涉及具
体的政策服务便只会按照章程去做,给不了晏芷袖太多的建议。
至于陈雪茹,她以前是高中语文老师,后来离职做了家庭妇女,一颗心全都在丈夫女儿身上,生病的第一反应是拿便药吃再上
医院直接就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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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宋绯昏昏欲睡。
其他医生护士还要接着上班,吃完饭便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计免区的冷库房内有一小块空地,宋绯挪了一张行军床过去,再找了床被子,打算在那里眯一会。
治疗区偶尔还有病人进来,声音传到计免区,已经变小了很多。
宋绯不一会就睡着了。
恍惚间,有人伸出温暖的手掌,从她面上划过,然后一把捂住她的脸。
一开始,宋绯还觉得挺舒服的,久了以后,就觉得憋气憋得难受,而且脚好像也被人拖住,不断往下掉入冰冷的深渊。
“滋滋——”枕边的手机振动。
是闹钟。
宋绯扒开一团蒙住自己的被子,搓了搓一直裸露在空调下的小腿。
自己居然睡成这个鬼样子。
急急忙忙走到卫生间收拾一下,再踏入计免区,宋绯又是穿戴整齐的公卫医生。
下午时段的病人会少一些,两点半诊疗室里的医生就准备和晚班的同事交班了。
时间差不多,张金丽溜进计免区,打开宋绯旁边的另一台电脑,拿起手边的固话。
“您好,我是畅春苑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护士……对对对,您现在在家是吗?那好,等一会我下班就过去。谢谢,不客气。”
放下电话,张金丽才松了口气:“打半天,终于有个通的了。”
宋绯眼也不抬,继续做自己的事:“这个月还差多少完成?”
张金丽打的电话是到产妇家里去,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除了日常诊疗,还负责孕产妇的产后随访。产妇生孩子以后,生产医院会
把她们的档案往下移到产妇所在住址归属管理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由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完成生产后的卫生服务。
辖区内有多少产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要完成多少随访,即使因为各种原因很难做到百分百,但区妇幼保健院给的指标是要
到百分之九十。
这些都是由中心的护士利用下班时间完成的。
张金丽瞥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日期,发出哀嚎:“已经过了半月了,我还没做完一半。”
宋绯安慰道:“还有半个月,再加油吧,肯定能完成。”
“这个随访登记是每个月都要上交的,但是我们不是月底或者第二个月初上交的,”张金丽有些烦躁,“丹姐要提前几天收,
然后统计上交,上面也是要求每个月月末完成本月统计。偏偏这个系统日期计算不太准确,要人工筛选,算得我头都大了,还是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