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孩子一样有什么不好。”阿荧抱怨道:“倒是你,年纪比我小不说,唠唠叨叨的跟个老妈子一样。”
“你要是懂事一些我会跟老妈子一样整日念念叨叨?”
“完了,果然生了孩子之后女人就会愈发老得快。”阿荧故作一脸愁苦,“你现在就跟我娘一样。”
嫣儿“哼”了一声,却又听阿荧苦笑,“你说我现在说不生这孩子还来及吗?”
“来不及了。”嫣儿道:“以后咱俩都是老妈子。”
二人说着皆笑了起来,就好像儿时各自拿着对方绣得歪歪扭扭的花蝴蝶取笑对方一般。即便各自都觉得对方的女红做得不如自己优秀因而争得面红耳赤,但过后又各自释然。
午膳过后,淮阴侯和长公主便说要回去了。阿荧与父亲将傅怿清和嫣儿送至府邸门口,见傅怿清扶着嫣儿上了马车随后便走到二人面前与二人告别。
阿荧只是笑说让他二人路上小心些,倒是父亲也不知为何与傅怿清聊得如此投机,竟在府邸门口再次闲聊起来。
马车上的嫣儿忽的掀起了帘子催促傅怿清道:“你再不走妙音坊的《柳稍月》就要开始了。”
傅怿清听到妻子的抱怨后郑重的与国公道歉,说是今日不便下次相约再续。
阿荧听后则道:“我说你二人今日怎的连孩子都不带出来,原来是要去看歌舞。”
傅怿清笑道:“长公主对这出歌舞特别中意,本想着把坊中的舞女都请到府上表演,可她却说想亲自去坐在坊中的看台上观赏歌舞。”
“你真是太惯着她了。”阿荧道:“舅母若是知道嫣儿出那种场合,定要被你气死。”
傅怿清听后只是一笑,而后听阿荧道:“赶快走吧,她要等不及了。”
傅怿清听后朝阿荧点了点头,随后上了车。
待二人离去之后,阿荧正打算回屋,却姨娘拿着一件茶色上袍走过来对父亲道:“老爷,您前几次说这衣裳裂了一个窟窿,我将它补好了,您看看这针脚可还行?”
郑国公随意翻了翻衣裳,只道:“我年纪大了,穿不得这么素静的衣裳,丢了吧。”
阿荧看着父亲弓着背缓缓离姨娘而去,可姨娘却又跟了上来道:“可是您前日还说舍不得,今日怎么又要丢?”
郑国公有些不耐烦,只说:“我说丢了就丢了,再去给我做一件新的便是。”
姨娘将郑国公翻乱的衣裳叠好,应了一句,“好,好。”
阿荧回过头向漱馨园的方向走去,上了石桥后又下石阶,随后越过门槛,沿着小路走入了自己的房中。
这时候阿荧方才感觉到自己的腹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转动,像是一条小鱼在她肚子里游淌。她捂着肚子忽然一笑,只觉得这个感觉很新奇,又第一次觉得自己腹中的孩子存在得这般真实。
她走到桌前随意取出一张信纸,用提笔在砚台中沾墨,随后写下适才胎动之事。
虽然适才胎动之事一瞬,但是阿荧似乎有千言万语先要说出口。她细说了方才何时首次感受到孩子在自己腹中游动,又写下她的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慌张。信中内容琐碎,竟多达三页纸。
她搁下笔后又想起他事务繁忙,遂又将自己写好的信揉作一团,重新取了一张纸写下:
今日首次觉察腹中胎儿异动,甚是欣喜。近来安好勿挂,官家案牍劳形,更要保重。
再一次搁下笔后,她仔细将信纸叠好放入信封,然后唤来传信的小太监,让其送入宫中。
翌日早晨,阿荧便收到了宫中的来信。
让阿荧意想不到的是,此次三哥写给她的语句倒是比她这个女人家还要琐碎,其中内容竟长达五页信纸。
阿荧坐在窗前,低头细细读着他的回信,不过一会儿竟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房中的小丫鬟见阿荧这般傻笑,悄声问凌寒娘娘是看什么看得这般痴,凌寒则是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小丫鬟莫要出声。
阿荧来来回回将信读了好几遍,随后将信纸铺平叠好。她走至书架前,将上面摆放的方形的木箱子给取了下来,随后将这次的信纸放入其中。
她大略翻看了一下箱子内其余的信纸,随后将箱子盖好放回了原处。
阿荧看了看窗外,窗前的桂花树下已然落了满地的桂花。
她似是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很想他。
第45章 母亲
阿荧在郑国公府的日子过得惬意,时光流逝得悄然,转眼冬天就来临了。
腊月中旬是阿荧母亲的忌日 ,往日父亲每年这一日都会祭拜母亲。这一年阿荧与父亲一同前往,二人从大长公主墓出来之时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这并不是阿荧第一次来母亲的目前祭拜,她曾经在宫里住的时候曾与舅舅一同来祭拜过过母亲。
而如今,舅舅也沉睡在这一片山脉之下。
阿荧看着父亲许久,他自出了府邸起便始终一文不发。有的时候阿荧看他欲言又止却又不知何故,父亲好似真的有话要告诉自己,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车外传来街道上行人来往的声音,时不时混杂着商贩们的叫卖声,阿荧挑起帘子看了看窗外,然后便忽然听到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当年你娘走的太突然。”
阿荧回过头,见父亲低眉轻叹,“是我不该冷落她,不然她也就不会离你而去了。”
“人都走了十几年了。”阿荧淡淡道:“父亲再提这些又有什么用?”
“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当时不应该把你送入宫中。可又见先帝待你如此之好,对你比我这个父亲确实要上心许多。”郑国公抬起头,将目光向远处,又道:“后来有了若姝,我就愈发觉得对你有所愧疚,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关心你。”
阿荧看向父亲迟迟未出声,却又听他再次道:“记得一次太皇太后做寿,我带着若姝入宫祝寿。我见你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看了若姝许久,神情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着你,心里头便开始害怕起来。我总觉得你久视若姝是在生我的气,是在怪我不曾关心过你。”郑国宫苦笑哽咽,“其实你小的时候我也这样抱着你,但是你老粘着你娘和乳母,我一将你抱过来便会听到你哇哇大哭的声音。”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父亲的唯一责任便是在外打拼,养育子嗣那是女人应当做的事。况且小时候你又不喜欢让我抱你,我便安慰自己说让你衣食无忧便算尽了为人父的职责。”
阿荧默默地听完了父亲说的话。她甚至尝试着努力回忆起小时候父亲与自己在一起的片段,可是能想起来的少之又少。
她依稀能记起起年幼时她独自坐在梨月轩前的井边上玩水,忽而便看见父亲疾步从房中走了出来。母亲哭着跟在他身后,大喊道:“好几日都没有回来,这刚一回来又要去哪儿?”
父亲阴沉着脸,对母亲道:“我这刚回来你便又打又骂,你说我还能去哪儿?”
“你定是又要去找那个女人!”母亲冲上前来撕扯着父亲的衣裳,“她到底有什么好?”
“你若是温顺贤良,我又何必去找别的女人。”
父亲说罢,将母亲推开后便头也不回的踏出了漱馨园。
马车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阿荧在父亲之后下了马车,此时姨娘已经在府邸门口迎接二人了。
凌寒扶着阿荧进了门,而后便听姨娘问道:“今日娘娘可要与老爷一同用晚膳?”
“我累了,就不用膳了。”郑国公说着,便加快了步伐往房中走去。
姨娘见状跟了上去,阿荧则对身边的凌寒道:“挺着这肚子走了一天,我也有些累了,便也不用膳了。”
“这怎么行,主子可别饿坏了肚子里的小皇子。”凌寒道。
阿荧困得揉了揉双眼,道:“这孩子要是这么娇惯,饿一顿都不行的话就不必当我的儿子了,我是不会宠着他。”
待阿荧回房后,更了衣,随后草草洗漱了一番,便灭了灯躺在了床上。
阿荧虽然浑身乏累,双眼亦是酸痛,但她竟不知为何竟迟迟无法入睡。
她突然间想起自己十二岁时喜欢上了瘦金体,父亲听闻后便亲自送了一只专门写瘦金体的狼毫入宫。她十分喜爱那只狼毫,却又不肯接父亲给她的礼物,硬是叫他拿回去。她看到父亲怅然将的将毛笔攥在手中,久久后才对她笑说:“阿荧不喜欢没关系,爹爹下次在选一只阿荧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