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的眉头也皱成了一团,他显然也不知道那里面有块玉佩,但是他好像也认得,这是司马尚家的传家玉佩。
阿梨放下玉佩,把竹简打开来看:
“邯郸司马尚,因常年驻军边塞,戎旅之身,生死难料。有妻索次嘉犁青春年少,尚情愿立此休书,任其改嫁,永无争执。”
阿梨把休书递给李牧,道:“这个……你们中原的东西,我不太懂,将军帮我看看,这……是否就是休书。”
“你确定要给我看?” 李牧半眯着眼看着阿梨,问得意味深长,别有深意。
阿梨点点头,心道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那好吧!”李牧似乎很是勉为其难,眸光里却透着显而易见的狡狤得意。李牧打开很仔细地看了一遍,道:“看了,确认无误。” 算那小子还有点人性,至少没给阿梨定些莫须有的罪名。
阿梨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这一天,梦终于醒了,一切总算结束了。
李牧把休书卷起来,放进自己的袖袋里,装模作样地喝一口水。
阿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怎么把休书放进他袖袋里了?难不成还有没完的事?“将军,那休书,还有什么别的要做的吗?”
李牧摇头道:“没有了。”
“那为何放进你袖袋里?”阿梨问。
“你给我看,我看完了,觉得没问题,就收起来,有何不妥?”李牧很认真地道。
听李牧如此说,阿梨越发糊涂了,道: “可那是我的,你收起来做甚?”
“当然是我收,在中原,休书只能给再嫁夫君看,再嫁夫君看过,验收无误,需留存休书,以防前任夫君反悔,起争执。”李牧慢条斯理地答道。
阿梨急红了脸,道:“我又不是中原人,自是不懂你们中原的规矩,快还给我!”
“所谓‘入其俗,从其令’,入乡随俗的道理懂不懂?再说,我是中原人,既然给了我,就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还有,我刚刚明明跟你确认了的,你硬要我看。”李牧一脸严肃。
“你给我!”阿梨想扑过去抢。李牧手臂一扬,一钩,就把她揽入了怀中,邪笑道:“你要是能从我手上抢到东西,那我就该回去,再练十年功。”
阿梨坐直身子,满不在乎地道:“那你收着吧,反正我们襜褴人也不看这东西。”
“回襜褴?想都别想!“李牧在阿梨的额头上印上一吻,道:“常梨此生只能嫁给李牧。”
“只是此生而已吗?”阿梨侧头问道。
“生生世世!”李牧又在阿梨的嘴上快速地吻了一下。
阿梨娇笑着推了一下李牧,忽然想起了那块玉佩,对李牧道:“将军,下次去代地,帮我把那玉佩还给他吧。”
“好!”李牧爽快答应。当时,司马尚把那夹子交给他的时候还说什么‘我把她交给你了,不要辜负她!’,他还以为他真的放下了。没想到他还偷偷放了块玉佩,传家玉佩!他倒要好好问问他,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休书都写了,难不成还指望阿梨回去?他做梦!
四年前的画面宛如昨日,阿梨默然不语,可心里还是在嘀咕:“那是你们中原的规矩,我们游牧族连文字都没有,那休书是个什么根本没人看得懂,就算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没人理会。”
“你心里肯定又在说,那是你们中原的规矩,我又不是中原人,为何要守这破规矩。李牧乜斜瞥着阿梨道:“你信不信,我可以治你个抛夫弃义,始乱终弃之罪。”
“抛…..?”阿梨终于忍不住开口。
“抛夫弃义。”李牧重复道。
阿梨瞪了李牧一眼,手一狠,把伤口扎紧,丝毫不理会他发出的吡玼声。
“不问我为什么在那儿?”李牧两眸炯炯。
“将军为何在那儿?”阿梨瞪他。
“我不许你嫁给他!”李牧收起玩弄,正色道。
阿梨收回目光,闷声道:“早在四年前,阿梨跟将军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阿梨嫁给谁,不用将军操心。”
李牧目露愠色,问道:“你喜欢他吗?”
“阿梨喜欢谁,跟将军没有一点关系。”阿梨回答。
“你喜欢他吗?”李牧又问,他早听过那铎烈太子的大名,他本来没打算跟他交手,可看他那么着紧她,他不禁妒火中烧,竟然敢抢他的女人,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事实证明,他还真是名不虚传,如果单打独斗拼力气,他未必能赢他,这更让他心里不爽。
“铎烈太子是草原英雄,喜欢他又有何出奇?”阿梨抬头,直视李牧。四年了,他突然出现,只因为他不许她嫁给铎烈。
李牧猛地抓住阿梨的胳膊,眸如寒冰,凝笑道:“你们倒也算情投意合,他看到你的彩舆掉进河里,二话不说就跟着跳了下去。不过,我倒想问问,树林里那些人和那匹马又是怎么回事?”
阿梨的眼珠向右横转了一下,道:“阿梨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
“你说如果那个草原英雄知道襜褴欺骗了他,他会怎么做呢?” 阿梨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李牧太熟悉,她的眼珠出卖了她。他原来还担心,不知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后来发现他们竟然在帮他,想来中间应该有什么误会,让那些人以为李牧他们是自己人。
“怎么不说话?”李牧双眼寒光微闪。阿梨看了李牧一眼,起身要走。却被李牧毫不怜惜地拉回了怀里:“你要去哪儿?”
阿梨挣不开李牧的束缚,突然双目莹然,珠泪欲滴,道:“我要去哪而跟将军有什么关系?四年了!我用了四年的时间,努力想要忘了你,可你总是在我眼前晃,就是睡着了,你还要跑到我梦里。我好不容易作下决定,你又跑来阻拦。”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李牧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
“阿梨想将军,每一天都想!吃饭的时候想将军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的时候想将军是不是已经睡下了,梦里总是会回到将军幕府……”阿梨话未说完,已经被李牧拥入了怀里。阿梨的眼泪越发不控制,如泄了堤的洪水般,愈加汹涌不可收拾。她哭着捶他的胸,他却不管不顾,任她锤打。好像过了四年那么久,阿梨终于止住了眼泪,她堆积了四年的泪水,似乎在此刻一倾而尽。他松开怀抱,低头凝望哭成泪人的阿梨,忽地吻住了阿梨的唇,囫囵道:“你可知这四年来我有多想你?”
阿梨半眯着双眼,贪婪地挂在李牧怀里,这个怀抱总是让她迷恋,不舍。李牧的唇再滑至阿梨的颈侧,细吻突然转成了用力的噬咬。
“痛!”阿梨娇呼着闪避开去,李牧却不放过她。良久,才松口,威慑道:“你还知道痛?下次再敢不辞而别,我会让你连痛都叫不出来。”
“当初,将军为何拒婚,定是有将军拒婚的理由,阿梨只是不想将军为难。”阿梨低头道。
原来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李牧叹息一声,把阿梨重揽入怀,道:“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她说见到我就怕,想到我可能用我这条恶心的胳膊牵她的手,她就怕得全身发抖。”
阿梨唔了一声。
“你可知道那人是谁?”李牧问。
“谁?“阿梨依然趴在李牧的胸前,一动也不动。
“那个人你也认识。”李牧道。
阿梨猛地抬起头来,惊诧不已:“谁?”
“司马高的孺人,刘氏。”
阿梨张开嘴,半饷说不出话来。
李牧的父亲跟刘相国同在朝为官,算得上是世交好友。李牧出生的时候,正巧同年同月,刘相国的孺人生下了一个女儿,两位好友互相道贺碰杯时,就随意地给两个孩子定下了娃娃亲。自李牧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将来会娶刘相国的女儿为妻,直到他十一岁那年的一天,父亲带他去相国府,为相国祝寿。在相国府的后花园里,他听到一个女孩的哭声,一边哭一边说:“母亲,你快让他走,女儿不要嫁给一个怪物!女儿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害怕,一想到……一想道他可能用那条恶心的胳膊拉女儿的手,女儿就害怕得止不住发抖……”
身有缺陷的孩子本就早熟,李牧即刻明白了,为什么刘相国说有事要跟父亲说,让李牧自己去后花园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