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殇之雁门飞雪(76)

铎烈的怒火骤然被挑起,他一转身,砰地一声把阿梨扑倒在地上,眼泛红光。阿梨却一动也不动,眼里流出戏谑,道:“说好的耐心呢?”

铎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不小心入了她的戏。他突然坏笑,道:“我确实没耐心了!”

阿梨警醒,忙道:“你想做什么?”

铎烈贴近阿梨的脸,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说呢?”

阿梨又打又踢,道:“你放开我!”

铎烈觉得差不多了,才定容道:“以后还敢戏弄本王吗?”

“再也不敢了!”阿梨可不是个会吃眼前亏的人,骨气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铎烈对阿梨的服软很满意,他把她拉起来,坐定后,道:“新娘子,不是应该好好呆在帐里,准备明天出嫁吗?跑来这里作甚?”

“我准备好了!”阿梨答。

“你准备了什么?”铎烈问。

“我准备好了我自己,其它的不归我管,我要是掺和,反倒是不信任她们,对吧!”阿梨头头是道。

铎烈忍不住笑了,这也不失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你来这儿做什么?”阿梨把矛头转了个向。

“想看你!”铎烈说得那么自然,似乎没有任何不妥。那些无用的规矩,他再也不想守,若非如此,上一次也不会出了差错。

“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吗?”阿梨不得不承认,她很欣赏他的个性,直接爽快,敢作敢为。可这毕竟不是男女之情,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能跟他做朋友。

“不再看一会儿星星和月亮?”铎烈弯起了嘴角。

“观星赏月是生无所忧,无所事事之人干的事,左屠耆王可是干大事的人,怎可在风花雪月上浪费时间?”阿梨戏道。

铎烈静静地看了会儿星空,突然郑重道:“以后,我会尽量抽时间陪你一起,看朝阳,赏落日,观星赏月,骑马射箭,只要你喜欢。”

阿梨召回她的马,上马提缰,做了个请的手势。

“听说我未来的王妃骑射了得,今日且让本王见识见识你的骑术。” 铎烈也上了他的马。

星空下,一前一后,八蹄翻飞。很多年后,铎烈依然会想起他们大婚前的那个夜晚,他们纵马急驰,她时而扬鞭高喊,时而伏腰勒缰,轻盈灵动,宛若飞鸟。

回到王宫,句豹黑长着一张脸候在入口,阿梨心想她不是已经让德鸠跟山儿回来报信了吗,他有什么好担心的。铎烈向单于行礼,单于斜瞥他一眼,没好气地一甩袖,转身走了。铎烈看阿梨,阿梨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各自回帐歇息。

次日卯时未到,阿梨就被一群侍婢拉了起来,梳洗,盛装打扮完毕,已经是朝食时刻。阿梨说饿了,想吃早饭,可嫂嫂不让,说到了洞房,才能进食。阿梨觉得这规矩简直是莫名其妙,难不成要她饿一整天?不过,阿梨也不想嫂嫂为难,只偷偷地塞了一包风干肉在袖袋里。

辰时正,接亲的队伍退出宫外,等候送亲的队伍护送新娘出宫。按规矩,新娘需在临行前拜别父母,阿梨的父母都已不在,所谓长兄为父,长嫂为母,阿梨只能向他们拜别了。然而,当阿梨踏出彩帐时,帐外站着的人里,竟然有大阏氏,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阿梨定了定神,正容走到大阏氏面前,向她行跪拜之礼。不管她来的目的是什么,当着全族人的面,该有的礼数阿梨都会尽,毕竟她是句豹的母亲,毕竟她是大阏氏。今日的大阏氏倒是与往日有些不同,可能是有病在身,看起来少了许多平时的霸气。她受了阿梨的礼,自然要回礼,只见她从脖子上取下一串白色玉珠,挂在了阿梨身上。阿梨想,大阏氏大概病糊涂了,这可是昆山的羊脂白玉珠,价值连城,她怎么舍得给一个她厌恶了一辈子的人?阿梨想把玉珠取下来还给她,可大阏氏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收下。阿梨还想说什么,她已经转身,让侍婢扶走了。阿梨盯着她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那一向挺直的腰背,怎么好像一下子没了支撑,弯塌下来,把她的骄傲,她的自负压得荡然无存。

句豹虽然已经是单于,但他坚持要背阿梨上彩舆,阿梨也不推让,她像小时候一样,爬上他的背,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哼起了曲儿。句豹愣了一下,背着她一步一步,像小时候那样,慢慢地走。今日一别,此生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了。

句豹扶着阿梨上了彩舆,正要转身,阿梨突然扯下盖头,唤了声:“哥哥!” 顿时泪如雨下。句豹止步,除了点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已经好久没叫过他哥哥了。

“单于,吉时到了!”先单于的侍卫谷桠大都尉提醒道。

“走吧!”句豹挥挥手,走到一边。彩舆被抬起,句豹不再迈前一步,他伫立原地,目送着彩舆渐行渐远,瞻望再瞻望,直到什么都看不见,只留下漫漫的草原和辽阔的蓝天。

“阿梨!阿梨!”铎烈突然在彩舆旁轻唤。

阿梨心里一惊,他们才出襜褴不久,还没到辽水,送亲的队伍也还没有回去,那件事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发生才对。她忙挑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没事了!”铎烈弯起嘴角。

阿梨狐疑地瞅着铎烈,铎烈见阿梨没带盖头,随口问道:“你的盖头呢?”阿梨伸手往身后一探,倏尔变了脸,又四下里找了一圈,急道:“怎么办?盖头不见了?”

“真的吗?我看看!”铎烈把头伸进帘去张望,阿梨把他挡住,低呼道:“你做什么?快出去!”

“是不是忘了带?我让人回去取!”铎烈道。

“我确定带了的。”阿梨苦了脸。

“那应该是掉在路上了,我让人回去找。”铎烈说着就要唤人,阿梨忙阻止:“等一下!”继而一顶绣了梨花边的青盖头顶在了阿梨的食指上,一晃一晃的。

“你!”铎烈又气又好笑,“你竟敢骗我!”

阿梨收起盖头,打了个哈欠,道:“是你先骗我!”

“我何时骗你?”铎烈反问。

“你刚才叫我做甚?”阿梨问。

铎烈清了清嗓子,凑近阿梨,低声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下,里面坐的是不是你。”

阿梨哈欠连连,一边把帘子放下一边道:“好累,我要睡了,不要再吵我。”她的确累了,但她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如果他知道哥哥的计划,如果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会怎样?

铎烈含笑,昨夜他们回去得晚,早上天没亮她就被拉起来梳妆了,此刻不累才怪。不过,虽然他也只合了一会儿眼,可不知为何,他的精神却异常的好。到东胡还有好长的路,就让她睡吧!

队伍终于到达东胡与褴的分叉路口,翁牛特部。铎烈敬谢过送亲的队伍,德鸠走到彩舆前,告知阿梨送亲的队伍要回去了。阿梨让阿禾搀扶她下彩舆,虽然她头顶盖头,但她知道,这长长的送亲队伍里,都是她的族民,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有盛装打扮的美丽姑娘,有父亲,有母亲,有老人,有孩子,这一路行来,她坐在彩舆里尚觉疲惫,更何况他们还是走路。阿梨面向队伍,屈身行了个礼,道:“各位辛苦了,请回吧!”。

“居次!”送亲的队伍惊呼,他们见居次下了彩舆已觉诧异,不知她要做何事,却原来是向他们行礼。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也不合规矩。照常规,居次只要在彩舆里传话,请他们回去就可以了。

“居次,快请回舆!”一位老婆婆扬声催促,新人没到夫家,是不能下地的。阿梨略略欠身,重上了彩舆。

送亲的队伍回去后,剩下的人都骑马前行,今日天气甚好,快马加鞭, 天黑前后定能到达。行不过二里,突然,十数支箭嗖嗖地从一旁的树林里发出,队伍还没反应过来,已有几人中箭落马,不容他们做任何思考,蓦地杀出一群人来,铎烈惊怒,道:“哪个部的,报上名来!连我铎烈的婚也敢抢,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没人答话,领头的人对着铎烈挥刀就砍,铎烈举刀挡架,心下一紧,以刚才这一刀的力量,这些人恐非泛泛之辈,如果只是对阵打仗,他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可这不是战争,他们的目的是抢人。铎烈担心一个闪失,还带伤了阿梨。“保护王妃!”铎烈一边与人纠战,一边大喊。话音刚落,只见一队人从东胡方向奔驰而来,看他们的穿着,似乎是东胡人没错,就在这一思一疑间,那些人已经到了跟前。铎烈大呼不好,可已经来不及了。拉彩舆的马车已被人赶走,铎烈挥鞭要追,却被人围了个团团转,铎烈拼力杀出包围,一路疾追到翁牛特部,他跟阿梨初次相见的地方,他终于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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