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阿梨恢复了一点意识,整个人突然虚脱,晕了过去。那一晚,没有宴会。阿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天明了。没有人告诉她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问句豹跟嫂嫂,他们也是随便应付两句,避而不谈。很久以后,阿梨才知道了事发经过。
据说当日铎烈发现了那只玄豹后,一直偷偷地跟在后面,直到玄豹盯上了一头麋鹿,铎烈觉得机会来了,他就等着玄豹咬上麋鹿的那一刻,来个一箭双雕。出乎意料的,就在玄豹准备扑上麋鹿的时候,慌乱的麋鹿差点撞上都尉,阿梨适时推开了他,正正站在了玄豹直扑而来的位置上。铎烈知道不妙,拔出一箭射在玄豹屁股上,冲向前去,一拳打瞎了玄豹的一只眼,失控的玄豹把铎烈扑倒在地上,一口咬上他的胳膊。好在阿梨的短刀拔的及时,玄豹受伤松口,转瞬间,铎烈已经抓住机会,掐住玄豹的脖子,玄豹抵死反抗,阿梨就在铎烈跟玄豹纠缠的时候,不停地刺玄豹。旁边的都尉跟士卒们都围了上去,可是二人一豹一已经斗成一团,他们根本不知从何下手,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伤了人。从后面追上来的雉伊,急的大哭不止,不停地喊救命。句豹他们赶过去的时候,玄豹已经死了,铎烈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满脸鲜血的阿梨。句豹的第一反应是阿梨出事了,他冲向前去,扳过阿梨的脸大喊阿梨!阿梨你怎么了!铎烈已经精疲力竭,只是紧紧地抱着阿梨一动也不动。都尉德鸠报告说太子不用太担心,居次只是晕过去了,句豹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他伸出手示意铎烈把阿梨交给他,铎烈犹疑片刻,终是照办了。
当晚,铎烈跟褴王说,他要娶阿梨。大阏氏知道后,几乎是尖叫着对褴王说:“不行!”。游牧族的习俗,两姐妹同时嫁给一个男人,并不出奇,然而谁都可以,唯独阿梨不行。大阏氏恨了阿梨的母亲一辈子,觉得她抢了褴王。如今,阿梨跟她母亲一样,凭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又想抢雉伊的男人,她是绝不会允许相同的事情再发生的。
铎烈回东胡前一晚,跟句豹大打了一架。铎烈把一切都告诉了句豹,句豹虽然知道了铎烈由头至尾想娶的人都是阿梨,可是阴差阳错也是命,只能说明他跟阿梨无缘,让他死了那条心。铎烈临走前撂下一句狠话,说迟早有一天,褴王会去求他答应。句豹虽然嘴上说你想都别想,可他心里很清楚,铎烈是一个怎样的人,而父王为了权利,为了褴,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这个秋天,中原大地发生了很多事情。赵王任廉颇为大将,再次领兵攻燕,廉颇既然出兵在外,朝中事物必然无法兼顾,是以卸任假相一职,由武襄君乐乘暂代。廉颇大军一出动,燕王的使臣已经到达秦国,请求救助。这要在往常,秦国禀着远交近攻的原则,就算不直接出兵助燕,也会采取行动或牵制赵国,或趁火打劫,夺取几个城池。然而此次秦国却没有任何动静,一切只因昭襄王卧病不起。半月后,秦国向外发丧,秦昭襄王崩了。韩王亲自穿着孝服前去吊唁,楚国派了春申君,其他诸侯也都各派其将相去吊祠视丧。
七七四十九日除丧,太子安国君于十月己亥即位,然而这可怜的太子只做了三天的王就崩了。各诸侯国的使臣有的甚至还没回到国内,又匆匆地赶去秦国。大家都在猜测议论,这孝文王怎么就去的如此突然,有的说昭襄王已是七十五岁高龄,而安国君作为昭襄王的次子,如今也已经五十三岁了,刚刚办了昭襄王的丧事,又忙于登基大典,甚是疲劳;另一方面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比过去秦孝公,惠文王和秦武王三朝帝王在位时间的总和还要长,安国君本已经做了一辈子当太子的打算,突然继位,心里难免兴奋激动,霎时间身心无法负荷而亡。还有的说,昭襄王原本立的是悼太子,十六年前,悼太子在魏国做人质时不幸死亡,两年后安国君被立为太子。这安国君本好女色,做了太子后更是越发不收敛,真正可谓是妻妾成群,单是儿子就有二十几个,纵欲无度,以至于身体在多年前就已经虚亏衰弱。更有甚者,说太子子楚担心夜长梦多,日久生变,谋害了安国君,一时间众说纷纭。
又过了四十九日,太子子楚继位。子楚原本并不叫子楚,而是叫异人。在秦围邯郸之前,一直在赵国做人质。秦国数次攻赵,长平一战更是令四十余万赵军遭坑杀,赵国不可能礼遇异人,更何况他还是贱妾庶出,是以他在赵国生活困窘,很不得意。
阳翟有位大商贾名叫吕不韦,他经常往来各地,贱买贵卖,家产累积了上千金。他在赵都邯郸经商时,遇到了正受人欺凌的秦国质子异人,不免心生怜悯,同时商人的本性告诉他,“此奇货可居也!”吕不韦回到家中,与他的父亲商量道:“耕田能获得几倍的利?”他父亲答说:“十倍。”
吕不韦又问:“珠宝玉石赢利几倍?”他父亲答说:“百倍。”
“那拥立一国之主呢?”吕不韦再问。
“无数。”他父亲确定道。
吕不韦点点头,道:“如今努力耕田疾作 ,尚不得暖衣余食。若是建国立君 ,恩泽利益则可以遗留后世。”
吕不韦去见异人,开门见山道:“我能光大公子的门第。”
异人见是日前为自己解围的商贾,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他要如何来助自己光大门第?异人笑道:“君且先光大自己的门第,再来光大吾之门第吧!”
吕不韦严肃道:“公子不知道吧!我的门第要等公子的门第光大之后才能光大起来。”
异人心知吕不韦所指,便引他进入内室深谈。吕不韦道:“秦昭襄王已年老,公子的父亲安国君得立太子,听说安国君独宠华阳夫人,而华阳夫人无子。现在,你们兄弟有二十几人,您排行居中,又长期在诸侯国做人质,不受宠信。即使大王薨,安国君得立为王,公子也没有机会与长子及其他公子们竞争太子之位。”
异人点头叹道:“然!为之奈何?”
吕不韦起身行礼道:“公子在此做人质,自然没有什么可以奉送给您的亲戚,也没有财力去结交宾客。我吕不韦虽然也不富裕,但愿意拿出千金为公子西去秦国游说,事奉安国君及华阳夫人,立公子为適嗣。”
异人听了,静默不语,良久,起身对吕不韦顿首叩头,承诺道:“若真能如君之计策,我愿意分封秦国土地,与君共享富贵荣华。”
吕不韦于是拿出五百金给异人,作为日常进用及结交宾客所需;又拿出五百金购买珍奇玩赏的物品,往西游历秦国。吕不韦先去拜访华阳夫人的弟弟阳泉君,第一句话就说:“君可知,君罪可至死。”这一下虽把阳泉君吓得不轻,却也没让他失了阵脚,喝叱道:“何方来的粗人,满口胡言!”
吕不韦冷静道:“阳泉君息怒!且听小人把话说完。”
“哼!你且说说,我何罪之有?”阳泉君道。
“您门下无不居高尊位,而太子门下无贵者,您府中藏着珍珠宝玉无数,马厩里骏马盈棚,美女充满□□。秦昭襄王年事已高,有朝一日秦王崩,太子继位,君必危矣!在下有一计,可使君免危亡之患,保富贵千万年,比泰山还安稳。”
阳泉君避席,道:“愿闻其说。”
吕不韦接着道:“昭王年事已高,而王后无子 ,众所周知,公子子傒有继承国业的条件,他又有国相杜仓辅佐,昭王一旦驾崩,安国君继位,则公子子傒立为太子,杜仓掌事,王后之门必生蓬蒿,冷落失势。公子异人贤良之材,被遗弃在赵国,生母又没有能力帮他,他伸长了脖子,盼着有朝一日能回到秦国。若是王后真能请求立他为太子,那么公子异人则是无国而有国 ,王后就是无子而有子了。”
阳泉君是个明白人,听完吕不韦一席话,不禁频频点头道:“然。”
说服了阳泉君,吕不韦又去拜见华阳夫人的姐姐,让她去游说华阳夫人,道:“以美色事人,迟早会因为色衰而失宠。如今夫人事奉太子,甚得宠爱却膝下无子,不如在此时趁早在众多公子中结交选定一个贤能又孝顺的,认作亲儿子,推举他立为嫡子。这样,夫君在生时受到尊重,夫君百岁之后,所认的儿子继位为王,终究也不会失势。此所谓进一言而得万世之利也!不在繁华时树立根本,色衰失宠后,即便想再开口进言,尚有可能吗?如今异人贤能,而他知道自己排行居中,怎么都轮不到他得立为太子,他的生母又不得宠,所以自愿依附于夫人。夫人若能在此时提拔他作为嫡系继承人,那么夫人则能在秦国终身得以恩宠了。”华阳夫人也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