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殇之雁门飞雪(64)

“是什么?”句豹问。。

“是那小商贩从雁门的句注山上采来的蘑菇,只有这么多了。不过阿梨可以给哥哥做其他的,一定比这个还好吃!好不好?”阿梨央求道。

“唔……”,句豹摸着下巴,不置可否。

阿梨再加条件:“连做两天,不重样的!”句豹总算满足。

“哥哥!”阿梨欲言又止。

“怎么?”句豹瞅着阿梨。

“刚才听你们说燕赵在代地开战,好像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哥哥可否说来听听。”阿梨问。

句豹狐疑地盯着阿梨,半饷才开口:“你在担心他吗?”

“他?”阿梨疑惑了半天,这个他指的是谁?想来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当初赵王给她指配的人是司马尚,驻守代地的将军,阿梨心想,将错就错也好,道:“终归也是一场缘分,只是好奇,想问问。”

句豹点了点头,之前怕她伤心,让大家一概不在她面前谈到任何与赵国有关的事情,既然她看得开,他也就无所避忌了,“去年的交战赵国胜了,司马尚并未参战。至于那个笑话,你应该听过赵国的北部总将李牧,这些年,每次有我们胡人进犯中原边境,他都会让人躲起来,从来没有正面跟胡族交战过,这次逼不得已跟燕国对战,也是一柱香必退,由此得了个名叫‘一柱香退将军’,不过赵王似乎很信赖他。”

“哥哥信吗?”阿梨望向句豹。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襜褴现在还没有实力去与之对抗。”句豹答得坦然。

“对了,去年的战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阿梨又问。

“你不知道吗?就在你回来后不久。“句豹答道。

阿梨摇了摇头。接下来燕赵又要交战,代燕本相邻,兵力调度无容置疑,而李牧就算不领军,也要时刻备战,更何况,还有来自胡族的威胁,他现在该是枕戈待旦,无时不刻不谨慎警惕着,他有没有准时吃饭?

“在想什么?”句豹盯着阿梨,他看不懂她眼里的风景,她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阿梨回过神,强笑道:“没什么!”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忘了中原,忘了赵国。从此以后,只要你愿意,哥哥会照顾你一辈子。”句豹许诺。

“哥哥!”阿梨红了眼,道:“母妃去逝后,哥哥是阿梨在襜褴唯一的牵挂,若是没有哥哥,阿梨恐怕无处可去了。”

“傻瓜!”句豹揉了揉阿梨的头发,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不要忘了,明后天给我做吃的,不重样的!”

春花秋草,只解催人老。阿梨躺在叶尖泛白的草地上,细数着高飞的鸿雁,迎接她回襜褴后的第二个秋天。不雨不晴,微寒微暖天气,正适合秋狝。

这一天,整个襜褴王宫几乎都出动了,士卒门天未亮就布下了猎兽的罗网,到日近西山的时候,捕到了二头麋鹿,一头白狼,猎了三只沙狐,五头野猪,还有一大堆肥兔和几十串的野禽飞鸟。阿梨手上提了只彩雉,长长的尾羽像火一般红。单于心情大好,带领着高蹄战马三千骑,奔跑在落日平原秋草中,他好似回到了他的少年时光,英姿勃勃,意气风发。靠近王宫的时候,远远的见到一只三十来人的马队正向这边跑来,单于提缰勒马,定睛一看,为首的那人虎体熊腰,须眉似戟,雄姿英风,不怒而威,那不是东胡太子吗?再看马队,十匹脖子上覆了黑彩的白马,驮着二十个黑布大袋子,这是十骑下聘呀!在胡地,这是下聘的最高礼节,通常只有大阏氏跟太子妃才有的待遇。东胡太子已有王妃,他此举是向单于,更是在向雉伊表明他对这门亲事的态度。

“铎烈见过单于!”铎烈向单于行礼。

“欢迎铎烈太子!你来的正是时候,今日我们出猎收获不错,晚上一起喝酒庆贺!”单于喜道。

空中南飞的雁群排成了个人字,一只鸿雁因为追赶不及掉了队,而另一只特意放慢了速度,等待落单的那只一起,做成了双飞客。突然,铎烈挽弓握矢,阿梨惊得半张开嘴,“不要”二字还卡在喉间,一双鸿雁就已经惨然坠地。眼看着夕阳归雁,红霞漫天,忽而一转,只剩下重重暮云下的一点红,风瑟瑟,野苍苍,晚烟浓。

“好!”众人喝彩,单于也拍手赞赏道:“铎烈太子果然箭术非凡,一箭双雕,好!好!”

“单于过奖,铎烈只是想为晚上的宴饮略表心意。“铎烈说话的时候,眼神扫过马队后面那一抹红影,他看到她了!不管在哪儿,不管她做何妆扮,她都是最动人的风景。

有生以来,雉伊居次第一次脸红了。他在看她!她能感觉得到,那鹰一样的眼睛里流出的温柔的微笑。她大红的衣裳映在他闪亮的眸光里,灼灼如火烧。雉伊的心砰砰直跳,母后说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为对方而生的,她确定他就是她生命里的那个人。铎烈的目光炙热得肆无忌惮,雉伊终于抵挡不住,害羞地扭过头去。在她身后,阿梨正低头摆弄着那条火红的尾羽。阿梨抬眼,发现雉伊正半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彩雉。“喜欢吗?”阿梨问。

“嗯?”雉伊看看阿梨,又看看那火红的尾羽,迟不可疑地点了点头。

“那送给你吧!当是我送给你的嫁妆。”阿梨想起小时候,她们俩为了一条彩羽大打出手,最终,虽然雉伊赢了,不过,两天后,句豹给了阿梨一条更长更漂亮的。

“谢谢!”雉伊本无意,不过她素来喜欢红色,阿梨既然主动送给她,她自是欣然接受。

阿梨自打从中原回来,什么宴会,聚会,她能不参加就不参加。而且,今日的晚宴是雉伊的受聘宴,她一个被休弃的人,出现在宴席上似乎也不大吉利,大阏氏也肯定不乐意见到她。所以,阿梨乐得清闲,白天打猎累得紧,正好歇息补大觉。按照襜褴的习俗,受聘后直至婚礼当天,男女双方都不能再见面,雉伊自然也不能出席。据说那一晚,铎烈太子喝多了,一直喊雉伊的名字。有人问他为何喜欢雉伊居次,他咧着嘴说好看。

一个月后,雉伊头顶黑盖头,身着绣着五彩云纹的黑色长袍,坐进了一顶青黑相间的彩舆里,浩浩荡荡的迎亲,送亲队伍拉了几里长。阿梨这个旧人,为了不给雉伊带来晦气,很知趣儿地躲在她的毡帐里,连帐帘都没掀一下。听说大阏氏哭得全然不顾形象,拦着不让句豹抱雉伊上彩舆,反倒是雉伊自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不仅没哭,反而安慰大阏氏,说东胡又不远,她会常回来看母后的。单于看着突然懂事的女儿,又是欣慰又是不舍,也是感动得老泪纵横。阿梨回想当初她被送去中原的时候,是何等的冷清,只有一个都尉带着三十六个士卒。母妃甚至是微笑着看她离开的,阿梨回来才知道,在她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视线的时候,母妃晕过去了。而父王,她都不记得他当时是何表情了,或者他压根就没有表情。

队伍到达东胡与褴的分叉路口,西辽水畔翁牛特部的时候,接亲的队伍向送亲的队伍敬酒献礼,送亲的队伍自此留步,只有新娘的哥哥句豹带领八十一名士卒继续陪送到东胡。

队伍一路疾行,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东胡王宫。按照胡族的习俗,新郎新娘要祭火,王宫前,一堆熊火烧得有半人高,铎烈牵着雉伊的手,侧身低问:“害怕吗?” 雉伊点了点头,虽然隔着黑盖头,铎烈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娇羞,男人的保护欲骤然升起,铎烈一把抱起雉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从此以后,你的世界里永远都不会再有害怕二字,我铎烈会为你抵挡一切。你可信我?”

“信!”雉伊深信不疑,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她就坚信,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天。

铎烈眼眸里星光璀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全身是刺,让他不得靠近。听说求亲那天,她大哭大闹,珍宝器物被摔了一地,说宁死也不愿嫁给他,他一点儿也不奇怪,反而还很高兴,那才是他喜欢的她。此刻,她在他怀里,说信他,他征服她了!铎烈扬起嘴角,扫一眼那愈烧愈旺的火苗,一个起跑,跳跃,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把火堆留在了身后。众人欢呼,还有人吹起了口哨,都道左屠耆王怜香惜玉,连火堆都不舍得让王妃跨。句豹也第一次觉得,这个铎烈太子似乎是真心喜欢雉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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