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殇之雁门飞雪(52)

“五条五色波纹,正中镶了一个很小的绿珠。“阿梨从脖子上取下一块东西,放在手心,道:“跟这块是一对。

“我可以看一下吗?“司马尚伸手,阿梨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他。

司马尚拿在手里,观看了一会儿,心里已经知道个大概,他确实见过那五彩石,却不是在代地,而是在兄长的书房里,裱在那幅帛画上。司马尚把五彩石递回给阿梨,道:“另一半应该……在兄长那里。”

阿梨也疑惑了,司马高明明告诉她,已经托人把五彩石送来了代地,却原来一直在他手上。“既然如此,还麻烦司马将军跟司马上卿交代一下,有机会,我会请人去取。”

司马尚不说话,阿梨只当他答应了,又道:“这第二件事情,是请司马将军给我一纸休书,按你们中原的说法,什么无子,不顺父母,对了还有淫,将军随便写,我绝无异议。司马将军若实在觉得麻烦,也可以不写,反正那是你们中原的东西,我们襜褴人凭的是信义。”

司马尚看着阿梨,不禁一阵心痛,那个曾经视自己如珍宝的女人,如今不要自己了,却忘了,是他自己一早不要她。“你一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你故意在司马府里跟他……你就是想报复我,是不是?” 司马尚情绪有些失控。

阿梨面无表情,不承认也不否认。

“过去是我对不住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弥补!”李牧说以她的箭术,她完全可以要了自己的命,可是她没有,他相信她对他还是有情的。

“太迟了!” 阿梨苦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真的以为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那么闪亮,让满天繁星都为之逊色,对于我来说,你是那么特别,那么珍贵,哪怕是给我一轮明月我也不换。” 阿梨说得淡然无波,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刚开始的那二年,我满心以为你只是奉命离去,我每一天都期盼你回去,我不会中原女子擅长的女红,但是自认做菜还不错,那二年,我吃遍了邯郸城里所有大大小小的餐馆,就是为了你回去的那一天,我要为你做邯郸最美味的菜肴。” 阿梨继续说道。

“虽然没见过你身披铠甲样子,但在我心里,你是像战神轩辕一样的存在,英武不凡,所向披靡。我花了好长时间去了解学习盔甲的结构样式,就想着有一天,你回家了,我要亲手为你卸下甲胄。”

“我很喜欢你们赵国人常说的那句话:“女为悦己者容”,我并非爱美,喜衷装扮之人,可是却藏着一套我自己觉得最美的衣裳和首饰,从来没舍得穿一次,因为我想要等你回去穿给你看。是不是听来都觉得好笑,怎么会有这么不自量力的人?“

“不要再说了!”阿梨的每一句话都刺痛司马尚的心。

阿梨笑了笑,又说:“还有更傻的呢!兄……司马上卿说你最爱吃卤肉,我还在院子里埋了特意为你酿制的盐醢,就等着你哪天回家,开了来为你做卤肉。”

“要不是意外看到你写给兄……司马上卿的家书,我可能还傻傻的在等。我想你肯定是不愿意有我这个孺人的,与其两个人继续牵绊,不如我离开。我说我来代地,不过是想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回襜褴,却没想到连命都差点不保。”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司马尚痛苦的打断阿梨。

阿梨冷笑一声: “不是?司马将军是要跟我说,我跟我的侍婢在雁门遇害,只是袁孺人跟他弟弟所谋,司马将军毫不知情?敢问司马将军真的这么认为吗?”

司马尚顿时无言。阿英在他大婚时自杀,似乎是给了他逃避的借口。她来代地,他不是没想过“意外”的可能,可他还是若无其事地任其发展。得知她遇难,尸首下落不明,他有自责内疚却不愿去查找,他害怕面对那个血淋淋的真相,那是把自己看得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人,他是她的全部,她是他孩子的母亲。他以为他可以骗过所有人,却原来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兄长,李牧,阿梨,甚至连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嫂嫂,也用异样的眼神窥视着自己。他是个不敢面对事情的懦夫。

司马尚心痛如绞:“阿梨,过去的已过去、我只希望能有机会可以弥补,我保证……”

“弥补?司马将军并不欠我什么,我以为司马将军至少还算一位君子,却原来自私如此,司马将军不过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吧!” 阿梨突然厉声质问,冷若冰霜:“再说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愿意待在这里?”

“阿梨…….”司马尚愕然。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累了,将军请便吧!”阿梨下了逐客令。

司马尚默默地凝望着阿梨,透过她湖水般深不见底的眼晴,他似乎看见了那个让她嘴角不自觉上扬的人了。她其实一早就做了选择,那天,当那支箭向他跟李牧的方向飞去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抱住了李牧,她做了选择,愿为他死的选择。好一会儿,司马尚才开口:“他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缘起即灭 ,缘生已空。造化弄人,拥有时落花流水,失去时流水落花。相见争如不见。

第13章 奈何缘浅

天还没亮,司马将军府里炸翻了天,身受重伤的阿梨姑娘无端端地失踪了!

李牧听到的时候,脑里轰地一声响。一军之长,最忌遇事慌乱,李牧向来沉着,加之常年防守边塞,无时不刻不需提高警惕;长期与敌方斗智斗勇,进行或在明或在暗的交锋,更是精炼了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自若,越紧急越冷静,他把他的这个特征归结于自己的无情,因为无情,所以可以宛若旁人般置身事外,分析利弊;因为无情,所以狠心,对人冷漠,对己严苛。然而这个自认无情的人,却不止一次地在阿梨的事情上,失了冷静,乱了阵脚。李牧在院里来来回回、反复走了五六七八转,阿梨能去哪里?她身上那么重的伤,能去哪儿?

李牧猜测的可能之一是南院里的人。然而,司马尚已经软硬兼施逼问袁氏,袁氏又哭又闹,还扯出白葛布在司马尚面前上吊,以示清白。如果不是袁氏,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阿梨自己走了。以她的伤势,不可能走太远,但是,李牧往襜褴方向追了二三百里,也没见到她的影子,然则,若她有心躲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阿梨为何要走,李牧想了许久,最大的可能她对司马尚余情未了,失意而归。回想所有过去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她计划好了的。她一早就知道他是谁,紫金山下的第一次相遇是偶然,第二次怕就是有意了。他被派回北方不是秘密,在宫里稍有人脉的人都知道他两日内必回雁门,也许,她一大早就已经跟青儿在长亭里守株待兔了。她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代地,而是襜褴,那个包袱是她故意错给李戈的,为的是可以名正言顺,无阻无拦地进入雁门军营,找到司马尚,取回她要的东西,然后回襜褴。若是没有滹沱河边的意外,所有的事情都会照她计划好的进行。由头至尾,在她的计划里,他李牧都只是个配角,他于她不过是工具而已。

后来,李牧又想了想,也许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阿梨对他失望了。袁氏说的没错,赵王当初给阿梨指婚的第一人确实是他,因为他抗旨不尊,赵王才又指了司马尚。那件事情他本没打算瞒她,只是考虑到她的伤,想迟一点儿再把一切告诉她。以前有一个人,说见到他就怕,想到他可能用他那条恶心的胳膊牵她的手,她就怕得全身发抖。一个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国公主,与其说他不想拖累她,不如说他没有信心更没有勇气把她娶回家。他李牧做事从不后悔,唯此一件,他又悔又恨,恨不得把那条丑陋的胳膊斩下来。

阿梨确实是自己走了,不是因为她对司马尚还有余念,也不是因为对李牧失望,她只是不想他为难。其实,李牧拒婚的事不必袁氏讲,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邯郸城本不大,更何况是在小小的赵王宫城内。李牧抗旨不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是当事人,没人会当着她的面讲,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李牧为什么拒绝,他似乎不愿意讲,她当然也不会问,但是,她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他顶着抗旨不尊的死罪也要拒绝的理由,绝不会因为他们如今的关系就会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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