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兰陵刚落座,陆续便有一应茶点奉上,引她入内的小厮道:“公子如今正在沐浴,还请夫人稍候片刻”。
郁兰陵听完柔婉的笑了笑,“不妨事,我过来本也无甚大事”。
小厮见这新夫人一派温婉和善的模样,对她的印象瞬间就好了不少。
郁兰陵待那小厮下去了之后,装模作样的尝了两口点心,然后神色间微微露出了些隐忍之态。
青玉连忙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郁兰陵的一只手抚上了腹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柄,“可能是晚上用的太多,以致现在腹内胀痛,青玉可知如厕之处在何处”?
青玉急忙上前将她搀起,温声道:“我这就带夫人过去”。
听她这样说,郁兰陵心中不由跳了一下,有人跟着她要怎么办事?
是以她朝着青玉摆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为我指一下方向即可”。
“伯晏说不定马上就要过来了,咱们主仆两人一个都不在,岂不失礼”?
青玉一思量,确实是这个道理,她将郁兰陵引到门口,为她指了指,“东南角那边有个供下人如厕的地方,距离夫人会近一些,若是夫人忍不了,可先将就一下。
西南方的井�]是主子们去的,只是距离稍远一些,若是夫人不急,自然那里更合适一些”。
郁兰陵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的朝着第一个方向去了。
待到见不到青玉人影,她才绕了一段路返回了西南。
锦竹院的主子只有一个,那么西南方向必然和谢元折的寝卧离得不远,他的浴房也不会跟寝卧离得太远,顺着这条路走,应是不会错的。
一路上郁兰陵碰到的下人并不多,但清一色的几乎全是小厮,连个丫鬟的影子都没见,郁兰陵有些疑惑,不过她也不多在意。
郁兰陵见了人基本是全部避开的。
这样一来,等她找到谢元折的浴房时,约等于没什么人见到她。
也是她运道好,正好看见了下人抬着木桶往浴房中送水,才让她寻到了谢元折的浴房。
待到送完水的间隙,她垫着脚偷偷摸摸的沿门边走到了浴房门口。
因着谢元折惯不爱让下人在浴房外面守着,才让郁兰陵有了可乘之机。
她不敢在门外多加停留,毕竟一身的白衣实在太招眼。
没空后悔衣裳的事,她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一个闪身就进去了,刚进门,就被浴房内湿润的水汽打了满脸。
她站着没动,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除开面前那扇屏风之外,只有搭在屏风上换下来的衣物以及几个不起眼的小物什,简洁干净。
郁兰陵正准备动,就听里面一道润泽中含着沙哑的声音传来,“水已经添过了,怎么还过来”?
郁兰陵的心‘怦、怦’跳了两下,她没想到谢元折的五感竟会这样敏锐,有些失措却不至于慌张,稳了稳心神,故意将嗓音变得粗了一些,“奴才这就出去”。
谢元折院中的小厮就那么二十来个,且还是祖母为他陆续亲自挑选,大都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不短,可这么些人里面没有一个能和外面那道雌雄莫辨的的音色对的上。
墨黑的剑眉绞起,还没等他再说什么,便听几点轻盈的脚步声迅速朝他这边移了过来。
郁兰陵当然不敢多耽误了,在自己出声的那一刻她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哪个小厮的声音也没这样娘气的。
生怕谢元折直接从浴桶中跳出来逮住她,只得飞快的跑到屏风那里,连看也来不及看,直接从谢元折换下来的衣物里扯了一条看不清的东西出来,然后转身就跑。
实际上郁兰陵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在她慌忙跑出去的那一瞬间,谢元折本来还不大确定的神色,见这道声音的主人反应这样大,愈发确定这个进他浴房的人心中有鬼。
他拾起一旁的鸦青外衫,按着浴桶的边沿,借着巧劲旋身到了地上,披上衣服之后,立刻追了出去。
浴房的门没有关,应当是那个人来不及关门了。
谢元折往外走了几步,风一吹,外衫都被吹开了,裸露在外的皮肤瑟缩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穿着,只能停在浴房门口不远的地方偃旗息鼓。
回到浴房之后,看见地上一地被攀扯下来的衣裳,谢元折的脸黑了,他记得那个人似乎是拉了一把他换下来的衣裳。
懒得叫下人进来收拾,他从地上将衣裳一件一件的拾起挂好,然后神色变得有些怪异,不敢相信的重新检查了一遍,确实是少了一条亵裤。
发现这个结果之后,谢元折的脸几乎要冒烟了,气的。
这个小贼简直是,谢元折寒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
“不知廉耻”!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而此时谢元折口中不知廉耻的小贼,此刻正抱着一条亵裤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呼、呼”,等到气喘匀了,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阴沉的一片,没半个人影。
那一颗紧张中又夹杂着忐忑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郁兰陵的手不自觉的摩擦了一下怀中好不容易偷来的衣裳,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只觉得这料子格外细软柔滑。
想到此刻等在正厅的青玉,她也不便再将衣裳拿起来细看,只将其团了团塞进了宽大的袖裳中。
郁兰陵站起身子,走了两步,兀自满意,这衣裳颜色虽招眼,却也宽松能遮物,只要动作不那么大,是任谁也看不出来的。
她正准备像来的时候一般再悄悄的回去呢,没走多远就发现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对劲。
伸到腰后摸了摸,那颗放下的心瞬时又提起了半截,她的辫子本就盘的不大紧,这一番跑动,用来固定的玉簪却是掉了。
唯一能确定的是,掉落的地方肯定不在谢元折的浴房。
可她现在这个样子,哪敢再跑回去找?
万一被逮住了,那可就惨兮兮了。
回望着跑过来的小径,有些钻牛角尖的想:这世上应该不会这样巧的事,偌大一个院子,捡到玉簪的人怎会就是谢元折呢?
一番自我安慰之后,郁兰陵重新将发辫盘起,将末梢掖进了发里,而后径自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殊不知,这世上最多的便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回到正厅的郁兰陵看见椅子,直接坐了上去,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倒让她娇贵的身子先受不住了。
青玉见她面色有些不好,从紫砂壶中重新倒了一杯清茶出来,递到了她手中,“夫人的腹胀可是还未缓解”?
郁兰陵接过茶水,小口啜饮,待暖流入喉,方尝出味道,入口的干涩沁在舌尖,久久不去,等了会儿才觉出甘冽来。
啜着茶水叫她的心神也放松了不少,不过因着回去就要就寝的缘故,郁兰陵并未多饮,只两三口便放下了,“已不觉腹胀了,只是这锦竹院于我来说到底尚不熟悉,平白多走了些冤枉路,这才稍乏了些”。
青玉见她的眼神都半眯着,可见确实是有些累了,她上前移到了郁兰陵的后侧,替她揉捏肩膀。
力道适中,略微有些重的地方也是恰到好处,弄的郁兰陵有些昏昏欲睡。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先走的时候,谢元折踏着一地烛火而来,他穿着一身鸦青色长衫,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儒雅俊秀。
朝着郁兰陵施了个晚辈礼,声音中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不知夫人来伯晏这里可是有事”?
郁兰陵在他出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墨黑的瞳仁动了动,而后便把眸光放到了谢元折身上。
哪怕是刚刚才做了亏心事,此刻见了正主,面上也不见丝毫慌张,看起来再是镇定不过。
她抿唇轻轻笑了笑,低着头的神态似是害羞,冲淡了面上袭人的艳美,“伯晏先过来坐下吧,倒是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我瞧着你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怕你身子熬不住,特地吩咐下人准备了一蛊乌鸡汤,想着能给你补补身子”。
说完她转头吩咐道:“青玉,把乌鸡汤端出来”。
“是,夫人”,站在一旁的青玉将放在方桌上的食盒打开,端出了一蛊乌鸡汤,然后放到了谢元折面前。
郁兰陵抬手碰了碰瓷蛊的壁,可能是因为间隔的时间太久,摸上去已是觉不出什么温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