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师妾点头:“嗯,注意安全。”
也不送送人家,小美人含泪跑了。
雨师妾没算太没良心,多少知道她因自己而生气,虽说不知为何会生气,气的是何事何物,但还是赔礼道歉,礼物是一盒口脂。
“那不是挺好的吗?”女弟子们说。
“哪里好了,你们看看就知道了。”抽抽噎噎的水晚取出丝罗手帕,上面绣了串清雅馥郁的青见花,取出玉瓷口脂盒,小心翼翼又伤心欲绝地打开,一道极浅极亮的粉色赫然入目,刚说话的女弟子们瞬间鸦雀无声。
雨师妾认真地解释,说胭脂斋斋主介绍说这是今年最紧俏的颜色,他又请教过许多男弟子,证明此色确实很讨人喜欢,方才敲定。
终归是心上人,遑论亲自挑选的礼物,便是随意折下的一枝花都够少女春心荡漾几天。水晚苦笑着涂上口脂。看着心上人黑如琉璃的眸子,半伤半喜柔柔开口:“雨师,我美吗?”
雨师妾想起一位师兄支招,说没有一个女孩子不喜欢被夸容貌,如今水晚主动问他,更要好生发挥,于是开口:“龙女多貌美,你今天特别好看。”
水晚羞得垂下头,笑问:“难道还有哪一天不好看么?”
雨师妾认真答道:“二月一日。”
水晚:“……”
昆仑虚山清水秀,碧山如屏,晚梅开了,水晚咬咬牙,央雨师妾陪自己赏晚梅。
她是这样想的,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她知道自己是美的,龙女的姿色纵然天女也比不过的,届时落英缤纷,更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再趁机剖白心意,敲打敲打,君子慕少艾,雨师妾再木讷也会动心。
岂料天公不作美,方才晴空万里的天转眼闷阴欲雨,几声轰隆闷雷,天灯下学子跑得更快。
望着万千无根水,水晚想:伞下表白也是极雅致浪漫的,那妖族的白蛇不正与书生有了一伞孽缘?于是彤云飞腮,含羞带怯地问:“雨师,奴没带伞,雨师你否能送奴……”
雨师妾二话不说跑了,过了好大阵子,递来一把绘竹叶描金油纸伞。
水晚接过油纸伞,问道:“你、你去哪儿了?”
雨师妾答:“霄卖铺。”
水晚睁着含羞带怯的杏眼:“你不打么,若是淋湿的话……”
不是你要我送一把伞么?雨师妾递伞的手一顿,心里疑惑地想,摇头道:“我不怕……”话音未落,恍然间眼帘闯入一抹天水碧倩影,雨师妾一愣,说了声抱歉,连忙跑去与倩影同行。
若说前两次的乌龙水晚还能安慰自己,这次却再也不能自欺欺人。雨幕里,天水碧倩影为他擦拭额上雨丝,动作是那么亲昵,亲昵得刺目。骄傲的龙女凝望着这对璧人,握伞的纤纤十指泛出白,提裙跑开。
他若早有心选之人何不早说,为何还要看自己下贱地做羹汤、绣丝帕的卑微模样。
“这……”女弟子们犯难。这确实很棘手啊。
“不识好歹的家伙,我替你报仇!”忽有人义愤填膺出声,另几人也都点头。女弟子们看去,是群血气方刚的男弟子。
彼时这些人放凡间不过豆蔻舞象年华,情窦初开,难免会对朝夕相处的同窗抱有好感,又是少年意气,冲动热血,何况龙女国色天香我见犹怜,学宫里好几个男弟子对她暗生情愫,美人流泪,梨花带雨,恻隐之心蠢蠢欲动,焉有坐视不管之理?
另外几人觉得在理,当即不顾水晚的沉默商量对策。水晚哭得更凶,女弟子们专注安慰她,什么瑶花琼草、玉簪云帕都送上去。
这时,忽然有人的声音打破这种局面:“我的玉佩不见了!呜呜,那可是阿娘给我的玉佩啊!”
同窗们停下动作埋头苦找,无果。
“怎么会不见了,你丢哪里去了,说不定不是在这丢的,你今早去了哪些地方?”
那人苦想片刻,恍然大叫:“想起来了,我去过雨师妾的寝殿请教剑法!”
陷入缄默,鸦雀无声。
有人怯怯出声提醒:“你可别记错了。”
“……没、没记错,我课上被兵学老师批评了,他让我不懂之处可去请教雨师妾。雨师妾功课素来极好,我这才拜访,我怎么会记错……”
“哼!这厮果然不是善茬,先负水晚公主,现如今又窃他人之物,品质恶劣,实难雕琢,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走!”
冲动的少年们浩浩荡荡去了。
雨师妾不知情,少年们杀去时,他还在一丛冷翠藤萝下阅书。他向来敏而好学,老师都夸过他几次,可如今见他的英姿却难生旖旎好感之意,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这大概就是情伤吧,水晚羞愤地别过头。
“诸位何事造访?”雨师妾正想打招呼,看到浩浩荡荡的人马愣住,看见人群里的水晚,对她略一点头,水晚却是别过了姣容,泫然欲泣。
雨师妾放下书本,起身道:“诸位请坐,我去沏茶。”
“不必,不劳烦靖殿下了,本公子可不屑饮你的茶。”为首者喊住他,拉过人群里抖得跟小鸡崽似的人,“雨师妾,我且问你,这个人的玉佩是不是落你这了?”
“玉佩?”雨师妾认出他是今早请教自己兵学之论的同窗,否定道:“没有。”
“真的吗,那是人家母亲的遗物,靖殿下若真捡到一块五,还请物归原主呀。”人群里传来细小的声音。
雨师妾微微一笑,冲那人颔首解释:“当真没有,寝殿没有仆从,唯我一人,若是落下早便发现,不过也可能是观察不周,待我细下寻找,若是找到定完璧归赵,还请诸君散去罢。”
“哼,少装蒜!”为首者指着抖得跟鹌鹑似的人,眼睛却望着他,冷笑道:“他只来过你的寝殿,不是落在你这那是落在哪,除了你,全昆仑虚没人会去偷一块玉。”
雨师妾蓦然睁大了眼,道:“你说什么?”
“我说,大家都是世家子弟,都是非富即贵、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会为一个玉佩失节……”
雨师妾平视那人,半眯着一双含墨点漆的眼:“意思给我说清楚。”
“哟,藏不住要撕脸皮了?我哪句话说得不对?谁不知道你母亲不洁身自好,和某个叛徒相恋,弃阖族利益于不顾私奔,自私又无脑,这样的神明生下来的后代能是什么货色……”
“我不许你说我母亲!”雨师妾蓦然揪住那人的衣领,大声吼道。
太过分了,说得太过分了。女妭不是这样的人,雨师屏翳不是这样的人,母亲没有,父亲没有,她也没有……
“呵,我难道说错……”
“你不配说他们!”雨师妾大叫道,眼睛都是红的,怒瞪着手下的人。
这个人还是神族子弟,为什么神族的人会这么不待见母亲,不是母亲带他们杀敌吗,不是母亲为他们浴血吗……为什么他们会不待见母亲!
那神族弟子被吓得说不出话,不敢平局要跟你,雨师妾也不动手,僵持之中传来一道声音:“女妭说不得,那雨师屏翳总说得吧?”
箭在弦上时,爬满薜荔的月亮门下姜疑缓步而来。
雨师妾半乜着眸子,仿若扶摇长风刮过归墟,卷起惊涛骇浪,顷刻风平浪静,鲸落深海。
书童狗腿点头:“雨师屏翳叛变神族投靠魔族,涿鹿之战结束后又主动投降归附神族,这样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品行不端背信弃义的人,女儿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嗬!一拳砸来,却是雨师妾扔开那个神族弟子把拳头伸向书童。姜疑眼疾手快截住他的拳头,厌恶极了地撒开,眸若午时寒星,声若三冻之泉:“雨师妾,我的人还轮不着你来教训!”
雨师妾二话不说第二拳招来,姜疑不甘示弱反手一扭,雨师妾的眉头没有因疼痛拧起半分,另一手挥上去,姜疑的眉尾顿时麻了,火冒三丈,瞬间用最原始最冲动的方式扭打起来。
第39章 同窗(4)
在昆仑虚私斗是大罪,二人打得鼻青脸肿,惊动陆吾,昆仑虚之主怒不可遏,二人跪在大殿之中接受审判。姜疑被罚洒扫玉槛九井三个月,雨师妾主动挑衅,行为更加恶劣,罚禁闭六个月,二人分别请族中长辈作保,否则永不入昆仑虚,其余人有挑拨之嫌,回去写三万字醒悟书。
同窗们怨声载道,但也无可奈何,行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