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受长生(28)

雨师妾微微偏头,食指关节抵住唇,浅浅笑出了声。周涣道:“雨师姐姐你也笑我!”

见周涣真被追怕了,她咳了声,朝篱笆走去挥了挥袖,黄狗竟是怕极了她夹着尾巴跑了,这才转身蹲下来,望着周涣头顶瑟缩的发尾尖,似笑非笑道:“这算报应?”

周涣一把扯过垂到胸前的发带与马尾,听到这话,明白是暗示刚才拿大将军吓她之事,想起刚才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少年人正是脸皮薄,腾地一下脸红了,慌乱解释道:“你、你不懂!《庄子·秋水》有曰:夔怜弦,弦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刚才的乌龙足以证明我与它之间缘分甚笃。”

雨师妾道:“缘分?这字用得巧妙,你倒比以前机灵许多,我再叫它来与你续缘。”刚起身,周涣一下抱住她的手,抽了抽鼻尖认错道:“我错了。”

雨师妾眯了眯眼:“错在哪?”

周涣扳手指头:“不该跟你拌嘴。现在才明白隔壁老方丈对他徒弟说的话是真的,招惹什么都不能招惹女人,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看起来认错还不够深刻。

眨眼间两天过去,期间众人设置的陷阱一直没能捕捉山魈,山魈似乎知道他们的意图,有意躲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寻访婆桫才是此行目的,若再抓不到只有离开。村长明白其中道理,但又不能,胭脂小妹的姐姐今晚出家,傍晚举办喜宴,村长叹了口气,请他们参加完喜宴,明早再走。

黄昏时节,锣鼓喧天,按照当地习俗,新娘子的花轿得绕村子走一圈,再去山鬼庙拜堂,最后去夫家吃喜宴。

山鬼庙中挂满红绸,贡桌上硕大的瓷盘,摆着丰盛的贡品,山鬼姿态婀娜,美目盼兮。队长仔细地瞧了眼,发出声轻笑,道:“可能山鬼知道近来有喜事,特地拦着山魈不准作祟。”

周涣一笑,一边商量如何对策,一边等待新娘。然而一个时辰过去,都不见喜轿,正要派人查问,阡陌上出现几道人影,轿夫和新娘跑来,轿夫一下滚进山鬼庙中,神色慌张。村长焦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山魈来了?”

轿夫点点头:“是!山魈!山魈又来了!山魈这次来掳新娘子了!”

村长大惊:“怎么会这样!”

轿夫心有余悸,新娘不胜惊吓。

周涣松开抱臂的手,疑惑道:“奇怪,贫道和同伴布置了那么多机括陷阱,它不上当,如今众人参加喜宴,喜轿只是路过山脚,怎么反而不怕死地行动了,这时间也太巧了些。况且不是说它只是偷些家禽牲畜么,原来也害人?”

“村长,”他拱手,“你再回想一下,山魈作祟的规律,都有什么共同点?”

“共同点……”村长冥思苦想,恍然大悟:“这畜生爱凑热闹!”

“热闹?”

“是,老朽想起来了,出事的几家都办过红白之事,酒席散的当晚家里鸡鸭就给摸去,连毛都没剩下,抠门的畜生啊!”

“这么重要的线索,村长你怎么不早说?”周涣道。

“你们也没问啊。”

“……”

“既然如此,再造婚嫁之事引它出来。”雨师妾开口。

它的胃口越来越大,不把它解决,恐怕还会捣乱。周涣双手双脚赞成,但换谁引它出来?新娘子已受惊吓,不可协助,况且农家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此举如羊入狼穴,凶多吉少。需找身量相仿、不易暴露、懂武习武之人假扮。

新娘的小妹听完分析,呀地一声,道:“不就是道长哥哥吗?”

周涣:“……啊?”

小妹道:“道长哥哥长得好看,身手也好!”

“等一下。”周涣越听这分析越不对劲,隐隐有些不安,指向雨师妾,道:“她似乎比贫道更合适吧?”

雨师妾微微偏了头,食指指节抵着下唇,似是在笑,他疑心看错了,下一刻她又是端雅自持的模样,花灯盏盏,嗓音清冷,道:“我不喜夺人所好。”

“什么爱好?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雨师姑娘还是梦里见见吧。”

雨师妾轻轻摇头,严肃道:“你喜欢扮新娘,不夺人所好。”

“谁喜欢了?”周涣瞪大了眼睛,他什么时候喜欢扮新娘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话落,咔哒一声,脚边掉下一个瓷盒。周涣默了默,雨师妾拾起它。瓷盖上盛开着一串优雅精致的青见花串,打开是绛红的膏体,芬芳馥郁。

小妹捂住了嘴,沉默之中,雨师妾拾起胭脂,认真道:“两只。”

周涣沉默了:“……这是贫道准备向你道歉的礼物,新娘的小妹可以作证。”

小妹生气地别过头:“我千叮咛万嘱咐,可你还是没听,我才不作证呢!”

“我未生气,为何与我道歉?”雨师妾瞵眈着,昏暗的土地祠响起冷淡若瓷的声音。

“……”他还想挣扎,道:“贫道是出家之人,怎能着喜服扮新娘,再者,若论术法你远在贫道之上,怎偏要选贫道,你怎么不上?”

雨师妾摇摇头,招来几个小姑娘小媳妇儿。她们不嫌事大,低头笑着。周涣见劝不动她,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雨师妾,算你狠!”

“嘿呀,什么狠不狠的,穿个喜服多大点事,雨师姑娘也是为你好,道长舍己为人、仁慈宽厚,咱们村子永远都记得!”村妇笑着说,你推我搡地把不情不愿的周涣赶进内室。

雨师妾饮了一口茶,只听里面尽是调笑声,暗想周涣那厮在大姑娘小媳妇手下受尽凌/辱的模样,约摸是睁着双水青眼睛,眼泪羞成雾气,气鼓鼓如被抢食的小水貂,分外畅快。

竹帘哗啦一响,村妇调笑声愈浓,正主出来了。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还是个半大少年,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喜服改良一下还能穿,此刻忸怩地站着。

雨师妾放下茶杯,幽深的眼眸睇来,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

周涣分明见到她眼底的幸灾乐祸,冷冷一笑,夺过喜帕,搭脑袋上便要上轿,一串铜铃落在手心,雨见花形制,周身泛着幽蓝的光华,握着它只觉质地凝重,触手清凉。

周涣望向雨师妾,她执杯:“无用之物罢了,必要时摇它。”

其余人道:“雨师姑娘不同去吗,让青涯道长一个人去,难道是怕打草惊蛇?”

“她哪里怕打草惊蛇,她巴不得贫道被山魈掳去呢!”周涣气鼓鼓地说风凉话。雨师妾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周涣越看越气,心道自己怎么就遇人不淑有眼无珠偏赖着她,这下好了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想罢拽过喜帕钻进喜轿,唢呐齐吹,锣鼓齐鸣,轿夫们喜气洋洋嘿哟一声上路。

欢庆的声音震耳欲聋,在重峦叠嶂间久久不绝,山风悠悠,空气还带着喜庆的酒味与糖味,周涣坐在轿中,透过轿窗看见泼墨般的山峦,上有岚雾隐隐。

山魈起先是偷拿家禽家畜,村民只是烦她,这下却找上新娘子,村民又厌变恐。山魈想干什么?

布帘一晃,门口出现张黝黑的脸,地方到了。

周涣帮忙生火,灵符沾上柴火,腾地一声冒起熊熊火焰,村夫俗子们稀奇极了。早听闻大晁不缺高人,会用灵力变花变草,会乘奔御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灵符。

夸赞了会儿,围着火炉唠嗑,也没什么什么高雅话题,山里人见识短,甚至连当今年号都不知道,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这便是黎民百姓的生活,庙堂之上坐着的是李是武是男是女都没关系,老百姓们关心的只有今年的雨水、庄稼的收成、邻里的婚丧嫁娶和过年能否吃到肉。

突然,群山之间滚来低沉兽啸,打碎这场唠叨,篝火嘭地声熄灭了。青山空空幽幽,凉风徐徐,一阵银铃般的幽魅笑声由远及近。

“……鬼,鬼啊!!!”也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轿夫们四下逃窜。

第25章 山鬼(3)

白鹿出鞘,却并未发出哟哟鹿鸣。若遇魑魅魍魉白鹿会作鸣警示。可如今却哑了般,看来白鹿坏了,得写信让燕袖雪师伯修理修理。

这样想着,周涣一把扯开别扭的喜服与喜帕,露出原本清爽的模样。

咯咯的笑声鬼魅至极,幽魂似地在四周回荡:“哎哟,原来是个小郎君。”霎时,草丛射出几条碧青藤萝。周涣剑法胜在轻快灵活,连忙提剑边格挡,藤萝藤果下坠,落在草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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