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看得像是要去时尚杂志拍画报。跟自己大包小包灰头土脸地挤了一路公交的样子完全不同。
总觉得周泽楷跟自己老家这乡村的小土路，以及变为了乡村大土妞的自己，画风格外不搭的样子。
周泽楷在拿了行李之后，依旧是十分体贴周到地牵住陆清绿的一只手：“路上累不累？”一边轻车熟路地把陆清绿往小院里引。
陆清绿觉得当前场景莫名混乱，总有一种误入了别人家院子的感觉：“等一下，这是我爷爷家没错吧？”
周泽楷微笑点头：“是。”
陆清绿此时此刻觉得脑子打结：“你来过？”
周泽楷仍旧是微笑着，吐出的字句却令陆清绿惊讶万分：“是。”
陆清绿惊了一跳，便看见陆爷爷迎出来了，也不方便再说什么，只给周泽楷丢了一个“稍后详聊”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看懂没有。
陆爷爷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虽然已经是满头银丝，仍旧身子骨硬朗，精气神十足。他中气十足地唤了一声：“小绿回来啦！”
陆清绿笑眯眯地跑过去挽着陆爷爷的手：“爷爷！想我没呀~”
陆爷爷拍拍她的手背，朗笑道：“想！你奶奶刚刚一直在念叨你，给你蒸年糕呢。”他又看了周泽楷一眼，“小楷也等你半天了。”
陆清绿听爷爷这莫名熟稔的语气，有点不敢置信的指了指周泽楷：“爷爷，你认识他？”
爷爷什么时候……开始对电竞感兴趣了？
陆爷爷反倒奇怪地看了陆清绿一眼：“你不认得他了？”
周泽楷此时出言，及时阻住了爷爷接下来的话：“……见奶奶。”
陆清绿看他明摆着有什么不想告诉自己的样子，也不强行询问，只挽着爷爷道：“爷爷，我饿了，我们进去吃年糕吧！”
陆奶奶看到陆清绿，自然高兴地又把热好的年糕拿出来，又去拿早就给陆清绿买好的，她最爱吃的糖葫芦。红红的山楂上还挂着糖霜，表面裹一层透明的糯米纸，用纸袋装着，在寒冷的乡下户外，放很久也不会化。
她有点歉意地看着周泽楷：“没想到你会来，只买了一个糖葫芦。要不你和小绿把糖葫芦分一下？”
“不用，我不爱吃，”周泽楷顺手把用盘子盛着的年糕接过来，“奶奶您先坐吧。”
他把年糕端到已经十分自觉地坐到小桌旁边的陆清绿面前，叮嘱：“先喝口水。”
老家的年糕特别粘牙，所以陆清绿老家这边的习俗是在开吃之前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据说这样就可以预防喉咙被年糕粘住。
周泽楷是怎么知道的？
陆清绿看着周泽楷在旁边忙来忙去，脸皮厚如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周泽楷算是她家的客人，她一个正经的主人居然还要靠他招呼着……
算了，习惯就好。
陆清绿从纸袋里取出糖葫芦，跑过去递到陆爷爷嘴边：“爷爷先咬一个。”
陆爷爷笑着摆手：“太酸了，吃了要倒牙的。”
陆清绿只好去陆奶奶身边：“那奶奶咬一个吧？”
陆奶奶连忙摇头：“我可不吃这个，要是山药豆的我倒是可以吃一口。”
陆清绿看到在原地看着自己目露期待的周泽楷，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在自己爷爷奶奶面前跟他亲近了，回到周泽楷身边之后，手上动作一转，就把糖葫芦放到自己嘴边，把第一个山楂咬了下来。
山楂酸酸甜甜的，山楂核已经全都被去除干净，吃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咯牙。山楂表面的糖霜凉凉的，甜而不腻。
陆奶奶看着拘束地站在一边的周泽楷，笑得眯了眼睛：“小楷怎么还站着？快坐下！”
陆清绿闻言差点把一个山楂囫囵吞下去。
奶奶也认识周泽楷？
奶奶总不能……也对电竞感兴趣吧。
“奶奶，你也认识他？”
陆奶奶嗔怪地看了陆清绿一眼，对周泽楷笑道：“我家这丫头不懂事。”然后又转头对陆清绿说：“你忘了他被猪追着跑的事啦？”
周泽楷：“……”终于明白陆清绿这么耿直都是随了谁了。
陆清绿仔细地回忆了半天，似乎模模糊糊地有了点印象：“……那不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吗？”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奶奶，你说那个小孩，是他？！”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陆清绿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她小的时候很皮，整天在村子里疯跑。
小清绿的鬼点子也很多，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花样。她今天摘了花要去做香水，明天恐怕就不高兴再理这简陋的香水，而是要摘了龟背竹的叶子去假扮龟丞相了，几乎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节奏，偏偏爷爷奶奶对她简直是无底线地疼爱纵容，在这种情况下，小清绿仍旧是根正苗红没被养歪，也算是造化一件。
第一次遇到小周泽楷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小哥哥的名字，只隐约记得，某次跟村子里的小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遇见过，小朋友们告诉她，这是村头周爷爷家的孙子，平时都在城里跟爸爸妈妈一起住。
小清绿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再次见到这个小哥哥的机会。毕竟他从小就是沉默寡言的样子，整天抿着嘴不肯说话，偶尔被周爷爷带到街上来，一群没了牙的爷爷奶奶夸他长得精神，他也只会用手悄悄地抓着自己的衣角，一言不发。
但是下次再见的时候，小清绿还是凭借着他跟村里孩子们完全不一样画风的穿着认出了他。
他在拼命地奔跑向自己的方向，那动作里可没有多年之后的他具有的优雅，跑得是真叫一个拼命。
因为后面有一头猪在追着他跑。
小清绿当时刚出了自己家的胡同，看到这个场景，内心涌上一阵从未有过的感觉。
当然，随着她年岁的增长，她会知道，这种感觉叫做无语。
不过小清绿还是很讲义气的。她看小哥哥跑得这么慢，简直急坏了，直接就像小炮弹一样急急地跑到小哥哥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下一秒一个转身，拼命拽着从村东头一直跑到了村子西头，已经腿脚疲软有点没劲了的小周泽楷，继续往前努力奔跑。
小清绿天天招猫逗狗，年纪又小，火力特别壮，小小的肉手就像暖手宝一样，火烫火烫的，拉着小周泽楷的时候又很有劲儿，简直像一只不知道疲倦的小老虎一样，两条小腿不停啪嗒啪嗒地往前迈。
事实证明，得到自由的猪也是有脾气的。
目标扩大为两个了之后，猪也变得更加有干劲起来，简直是加足了马力狂奔，跟在一个五岁和一个九岁的小孩子后面死死不肯停下。
小孩子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都是要立刻回到家里。小清绿看见小哥哥的脸都有点煞白煞白的了，猛地拽着小周泽楷一个加速，好不容易跑到了自己家门口，把他一把推进去：“小哥哥快进去把门插好！”
小周泽楷犹豫了一下：“那你……”
小清绿不由分说地把门带上，急声催促：“我有办法！快把门插上！”
不过猪想来并没有管那么多，小周泽楷消失了之后，它自然而然地把目标转移到了小清绿身上。
小清绿心里不是不害怕，但是还是强装镇定地催促：“小哥哥门插好了吗？”
小周泽楷咬了咬牙，决定还是相信小清绿的话：“好了。”
然而说话间，那头猪已经开始在原地准备蓄力朝小清绿冲过来了。
还有五米！
还有三米！
小周泽楷躲在门口听着猪奔跑过来时，四蹄落到地上发出的沉重响声，只觉得心都揪紧了。
一阵�O�O�@�@的声音传来，小周泽楷本能地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发现小清绿已经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墙外的桃树，正从细密的花簇间往外探头，顺势坐在低矮的围墙上，欢乐地冲他招着手：“小哥哥！你看，我就说没事吧！”
初春时节，小清绿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毛线衣，头上扎两个村子里最常见不过的麻花辫，说实话是有些土。
小周泽楷看着跑步跑得微微喘不上来气的小清绿，她笑得特别灿烂，露出缺了两个门牙的牙齿，脸颊白里透着粉红，阳光下脸颊上细细的绒毛还能看得清。她的周围是大片大片的烟霞一般的粉色桃花，清浅的云雾一般把她笼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