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弄明白是不是委托人的竞争对手下的手。”灵幻理直气壮:“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调查?”
“你们可以问我。”
“你是你老板肚子里的蛔虫?不,谢谢,我肯定我曾经的同桌不是一条蚯蚓。
“哈哈,非常好笑。”瞅着灵幻一闪而过的得意神色,我意识到刚刚他给我下了套。我摊开双手,靠进椅背:“好了,现在你知道你的委托人是谁了。何不Google一下?股票比我们高的,他都和他们有仇,完全的私人恩怨。”
“你还没说为什么龙套不能进。”灵幻说。
“你们没有参观许可。”我说。
“不,你说的是‘你不能就那么带他走进来’!”他惟妙惟肖地学着我的口吻:“所以呢?我可以进?不‘那么’的话他也可以进?还是说重点在于我们不该‘走’进来?贵公司偏爱奔驰、宝马还是拖拉机?”
我苦笑:“你还是爱抓别人话里的小辫子。”
“细节决定成败。”
“灵幻。”我说:“请你稍微考虑一下,你身边这位,曾弄出了什么大麻烦。”
灵幻的脸色沉下来:“游佐。”
我举起双手:“我知道你不会意识到!对你来说,ABO序列根本无关紧要!但你这样的人是少数,灵幻。而他——”我狠狠地瞪了影山一眼:“由于和你在一起,他也认为这东西无关紧要。”
“它本来就无关紧要。”灵幻说。
“那只是对你而言。”我揉了揉眉头:“所幸我们公司有很多Beta。但我们同样也有很多Alpha和Omega!尤其是在一楼这种门面和接待的地方!他就那么走进来!亏我当时还以为是示威——不,没什么——你根本毫无意识!收收你的信息素!”我做了个下压的动作:“你是想来踢馆吗?”
“……影响真的有那么大?”灵幻迟疑道。
“没错。”我疲惫地说:“这就是为什么和明制药致力于开发抑制剂,它能有效降低这种情况的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让那些Alpha和Omega可以参与需要信息素中立的工作。我们在促进性别平等。而成就这事业的前提是我们能完美完成自己的工作——完美的前提是不会有突如其来的Alpha信息素让所有人都差点发疯。”
影山低下头:“……我很抱歉。”
“你只是有点紧张。是我没考虑到这个情况。”灵幻说。
我点点头:“这确实是灵幻的责任。雇佣者责任,记得吗?”
灵幻笑起来。
“如果你们真的要问什么,麻烦事先联系我——名片的作用就是这个。我真的想解决掉这个麻烦,不用担心我不合作。”我站起来:“我还要回去上班,你们可以喝完咖啡、四处逛逛,我们可以之后去喝一杯。”
从影山看我的眼神中,我明白他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
但这件事和他是否相信我无关。
“游佐先生!会议在2203!”
“谢谢。”我接过简报,脚步一转往22楼奔去:“新品?”
“改良。提升情感反应,降低性欲依赖——”
“改变成瘾机制?”
“限于发情期内,短期的,先生。”
“哈。”我说:“小黄书作者可不会买账。”
秘书挤出个紧绷的笑容。
我指指嘴唇:“口红不错——看住那俩,千万别让他们再溜进公司。啊对,他们结婚了。”
“是,先生。”她自以为隐蔽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我瞅了眼2203会议室,老板还没到。我推开门:“抱歉,各位。”
“啊,我们的风险防控专家。”科研部部长佐藤见冲我招招手。
“职责所在。《伦理法案》距离一堆废纸还是有点距离的。”我说:“天才们?”
“让他们不用操也能度过发情期。”佐藤说:“亲亲抱抱,情感共鸣,比以前更安全无害。”
“那些没有对象的?”
“一部《泰坦尼克》就能解决。”
我盯着简报:“那么,那么他们发泄这‘如洪水般的情感洪流’的方式是?”
“憋着?哭几场?卡拉OK?”佐藤说:“我不确定一般人是怎么发泄的。”
营销部经理铃木雄彦挑起笔转了几圈:“一般来说,有对象的会来一发安抚性性爱。”
“有对象的不需要用抑制剂。”我说。
“哦,这也不一定。”佐藤热心地朝我探过身:“有人还是想远离婚内发情期强奸的。我们的口号是,没有借口。”
我揉了揉眉心:“唔,你们知道ABO监察委对这种压抑情绪是什么态度吧?”
“无稽之谈。”铃木挥挥手:“没人会因为不爽就变成超能力者的,那是基因变异。”
我看了佐藤一眼,他耸耸肩。
“好吧。”我说:“千万不要在远山先生面前提起《X-Men》。”
一下午的会议让我心力交瘁。ABO监察委一直致力于“让每一个人都自然平和地度过发情期”,这是废话——自然的发情期就不存在平和。重点在“自然”——老龄化社会的正常选择。就这点来说,我个人十分钦佩在发情期还能记得避孕的伴侣。超能力和情绪积压有关的风声传出来后,监察委就更不乐意见到压抑型的抑制剂了。我不得不再三提醒新型抑制剂有无法通过伦理审核的风险,但老板表现得很满意。
“过度放大的情绪会让人难以承受——”我说。
“总比变成野兽好。”老板说。
“那也差不了多少了。”我说:“如果没有正确的疏导途径,和性欲不同,情绪会滞留更长时间。我们很难控制情绪积压带来的风险!”
“自由,意志自由。”老板说:“我想意志自由就足够有力了。我相信现代人更愿意清醒地感受情绪,而不是陷入无意识的狂热中。”
我看着他。
“游佐?”
“法务部会准备好的,远山先生。”我说。
“很好。”老板点点头。
下班后,我在星巴克里找到了灵幻和影山。他们还真有本事就在店里坐一下午,我想我是低估情侣消磨时间的能力了。我邀他们到我常去的酒吧“Akira”一叙。这酒吧的氛围有些像咖啡馆,光线柔和不刺目,有时还有乐队表演,但充斥其间的是淡淡的酒味,十分令人放松。
“这是和明制药的合作单位。”我说:“我们的抑制剂为维护店内和平作出了杰出贡献。”
“我还以为这是个正经酒吧。”
“唔,这里毕竟是酒吧——影山满20了吧?”我点点头:“那就好。很高兴你没有上指导案例。”
“哈。”
我引着他们进角落的沙发,这里三面都被绿植环绕:“这是最隐蔽的地方了。好了,你们想问我什么?”
“为什么‘他’不亲自出面?”
“保护隐私。觉得亲自出面掉价。这是见boss的必备流程。多选。”我说。
“所以你自比为那个一定会死在boss之前的马仔?”
“我本来就是个给人打工的。”我喝了口香槟:“如果你们实在不知道问什么,我们可以先回忆一下大学时光。”
灵幻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他举起酒杯,向我点点头:“那时,多谢。”
我和他碰了一杯。
我余光瞥向影山,他面无表情,不知是城府很深,还只是单纯地钝感。我不希望他是前者。
“游佐先生。”他说。
我放下酒杯:“嗯?”
“为什么你要骗师父?”
他黑漆漆的眼安静地看着我,我有90%的把握能够简单地糊弄过去,但10%——不,这太危险了。
“拥有超能力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我说:“它并没有帮我在期末考试时超过灵幻大天神啊。”
影山皱了皱眉。
我看了看灵幻,出乎意料,他似乎不打算开口。
“我说的不是这个。”影山说得缓慢又清晰,似乎在仔细斟酌着词句:“我是说,如果你觉得这是委托人的仇家干的,你应该会去找私家侦探,而不是十年都没有联系的师父。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是恶灵做的,那你为什么又坚持认为——”
他顿住了。
我点头:“我从一开始就说这是恶灵、是灵异事件,是你们不信我。是谁、为什么,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希望这件事解决。”
影山仔细地打量我。
我坦然地任他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