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璃双臂伸展,赤冥幽火威焰烈烈,景璃拂袖一扫,烈焰如无数箭矢射向阵中四神。
二郎神君长矛横空,挡住赤冥幽火来势,额间纵目一阖一开,脚边蹲坐着的哮天犬一声长啸,白影如豹张口直咬豆豆脖颈。
哮天犬来势汹汹,郎豆豆不得不回身闪躲,气冲冲地喊道:“你这欺师灭祖的畜牲,不认得你祖宗小爷爷啦?”
哮天犬见郎豆豆出言不逊勃然大怒,两只比刀剑还要锋利的前爪凌空抓向他。
郎豆豆也不甘示弱,马上现出白狼原形与哮天犬斗起了法。
虽然噬天魔珠的觉醒令九辛通晓施展紫薇天火的咒诀,但灭灵阵乃天族最凶之阵,四方神君个个法力高深,她依旧被他们几人所启动的阵法所压制,只见阵中白光压顶,天火的光芒愈来愈弱。
景璃和二郎神交手并未尽全力,他这个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正邪难辨,此刻见九辛身处下风,与二郎神边打边说:“别怪我们提醒你们哦,魔珠既然已经觉醒,想必魔尊已经复生,现在你们就算杀了莫九辛也阻止不了这天界浩劫。有这闲工夫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保命要紧!”
二郎神连攻几招,冷哼道:“本神君职责便是守护六界正道,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神魔不两立,这魔女非死不可!”
景璃撇撇嘴:“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灭灵阵白光蔽日,厉风大作,灭灵阵的凶煞之气侵入九辛五脏六腑,如酷刑加身,生不如死。一口鲜血吐出,她但觉身上每一寸皮肉都要被碾磨成灰。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秋娘既已无需她惦念担忧,这世上就已无自己牵挂留恋之事,只是郎豆豆不能不明不白的为她所累。
九辛拭去唇边血渍,抬目望向正与哮天犬相斗的小狼妖,他瞧见她受伤,又被哮天犬逼得分身乏术难以自保,着急地险些要哭出来,向她喊道:“姐姐,你伤得重不重?怎么办?我打不过这条狗呵!”
她张了张口,想对他说让他不要管她,她想要他去求昊夜,求他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放过一只从未危害过六界的小狼妖。
可她一个字都还未及吐出,眼前便闪过一道炜炜青光,势如霹雷,快若惊电。
只是一瞬间,一瞬间而已,刚刚还大声呼唤她的孩子就在这一瞬间的时间被从天而降的青光摄去了元灵,小小的身子骤然倒地,尘灰飞扬。
“豆豆?豆豆!”她被困在阵中不能脱身,徒劳地唤他的名字,小孩儿沉睡般的容颜慢慢变得虚无模糊,最终仅留一丝青烟随风而散。她眼睁睁看着郎豆豆尸身在她眼前陨灭,除了无力而绝望,她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天帝将手掌心凝成一团的狼妖元灵拍向身旁被羽王搀扶着的羽凰,元灵在她鼻尖回旋,羽凰摊开双臂,她明丽白皙的脸庞在烈日下熠熠生辉。羽族公主长吸一口气,豆豆元灵瞬时变成丝丝轻烟,被她吸食得干干净净。
“东君!羽凰,我要让你们给豆豆偿命!”九辛凄厉地大吼着,不顾性命想要从阵中冲出。一阵接着一阵的凶煞之气剜割着她的骨肉和魂魄,眼前一片漆黑,神志仿佛就要归于混沌。
“九辛。”有人握着她的手温柔的唤她,声音惊惶不安,恍惚还有难以抑制的哀凉沉痛。
她虚弱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见一双清幽如渊的眸子,她勉强伸出手牢牢攥他袖摆,手心似乎有些许贪恋这锦缎的柔软。
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腮滑落,垂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开出一朵朵破碎凄凉的花。
“昊夜,我就要死了吗?咳咳,你是不是也是来杀我的?”一开口胸腔里的血犹如决堤的湖,喷涌而出。
“不是,我是来带你走的。”他将她拢进怀里,她单薄瘦削的身子轻如羽毛,轻柔地擦拭她脸颊上的鲜血,他眼里溢满了哀痛,他不该带她回天宫,不该让羽凰察觉到异常并设下陷阱。
悔已无益,他低声道:“我们走了就不再回来了,以后你还是做你的老本行,我依旧给你打下手,好不好?”
她抬头望着他,摇摇头:“不好,我还有许多事没有做。”
“你要做什么?我替你做。”他问。
九辛笑着,唇边深寒:“天族的这些神仙们都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一个,都不能少!”
她的浓浓的恨映入进他眼底,他片刻怔忡。
莫九辛的脸在灭灵阵的白光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她冷冷说:“包括你!”
他觉得心口忽然一痛,好像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刺入了他的心脏,他艰难地低头,那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刀插在他胸膛,刀刃齐没。
电光石火一刹那,她挣开他的怀抱,手心蔓延蒸腾出层层紫薇天火,昊夜周身瞬时被火光席卷。她说:“这是你欠我的。”
第三十一章
蓝火燎燎,灭灵阵中合四神之力的白光如浮云飘散开,她清楚的看见,他清冷如冰湖的瞳孔里衬映着她的模样,沉静缄默的眼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幽蓝的火,没有将死的惧。
忽然好想哭,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她?为什么他可以那样坦然的看着她?不,他应该悔恨内疚,应该不甘恐惧,唯独不应该如此问心无愧的坦然!
痛!撕心裂肺的痛楚随着幽蓝的焰火腾腾灼烧,她紧紧揪着心口的衣襟,用力的揪着,为什么这么疼,这么苦,这么冷,即使紫薇天火焚化万物的熊熊烈焰就在身前灼灼燃烧,她亦觉得身在万年不化的冰山雪海,冷入骨髓。
天火渐渐湮灭,忽然间,她的眼前不见了那个挺拔清俊的身影,他去哪里了?
从未离开过主人的诛神剑无声无息孤零零地静静躺在地上,寂寥、凄凉。
痛吗?或许感觉不到痛了吧,因为那颗被撕裂的心就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风筝一样从高高的冰川往下坠,支离破碎,万念俱灰。
她以为她杀的是他,是那个负了她的男人,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她杀的是她自己啊……
身体重重坠地,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她听见琴声淙淙如清泉流淌,涤尽红尘浮华。
她隐约瞧见淡雅的白色身影踏云而出,乌发俊颜,衣带迎风,沐了一身日月清辉。
朵朵金莲在那个温雅男子的手掌上摇曳生姿,绽开万丈金芒,无边杀气肆意蔓延,惊心动魄。
花开了几回?谢了几回?春天是不是又回来了?心头冰封的寒雪几时才能融化?
“你醒了?”耳畔清溪样温柔润朗的声音关切地响起。
九辛将将睁开眼睛,俊雅温润的容颜就霸道地撞入她眼里,素锻长袍,仙风逸姿。
她扭头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座凉亭里,身下是一张名贵奢华的金丝贵妃椅,身上盖的是六界难觅的仙蚕云被,坐在一旁的男子如夜的眼眸蕴满笑意。
她掀开云被,缓缓坐起,冲他苦涩笑了笑,唤道:“离越。”
她记得,她曾在最黑暗最阴煞的地方孤独的生存了一万年,他曾用他冠绝六界的琴声给她不见天光的人生带去了光明的希望,他曾如同一个兄长一样宠溺她、爱护她。
可是她也清楚,他将噬天魔珠封存进她身体里时,不过是将她当成了一个赌注,他在赌世尊的宽仁慈悲,在赌他那个慈悲为怀的师尊无论如何都不会牵连一个无辜的生灵。
她觉得自己好悲哀,除了在凡间短短十几年她得到过父亲和秋娘真正的爱护和关怀,这七万年她所有得到的他们的庇护与爱惜,都会在这些人面临权利抉择时被利用、被背叛、被抛弃。
帝释离越是这样,昊夜也是这样,真正没有目的对她好的,不会伤害她的只有凡间的爹爹和秋娘。
只是九辛再也不是以前的鹭歌,以前那个又蠢又天真的鸟儿早就已经死在灭灵台了。
漆黑的夜里无月无云,天际满天繁星,他的瞳仁却有朗月华光,低低笑道:“现在我是应该唤你歌儿还是九辛?”
九辛低了头:“随你。”
深谷峰萦水映,温泉密布,漫天的星光下,水波在微风中荡漾,银辉粼粼。
十几名素衣侍女手提宫灯簇拥着一个身着海棠红云瑞摆裙的女子袅袅走来,她妆髻精雅,艳色摄人心魂。
见了帝释离越,女子领着侍女们恭敬地跪拜在地,稽首道:“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