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疆(19)

思及此处,长公主不由地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

“白芷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安康。”

长公主眉眼含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白姑娘倒是出落得温婉可人。”

长公主厌恶男子,喜爱女子,也有不少贪慕荣华富贵的女子跑来自荐枕席,结果也不过是被她**一番再赶出去罢了。

白芷既没有露出不屑的神色,也没有多一份窃喜,仍旧是不卑不亢的模样。

“殿下过奖。”

长公主抿了一口茶,终于开始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女人,她的视线定格在了白芷腰间的带扣上,瞳孔微缩——那个图案她很熟悉。

白芷察觉到她的神色异常,露出淡淡的笑容。

——玄黄。

嫁入代国的那五年,她曾有意无意地听过许多关于玄黄的传言。

前晋对于这些隐藏在暗处的组织总是讳莫如深,一向禁止百姓参与甚至是谈论这些事情,而如今,后晋已无力管理民言,这些组织便又伸出了它们龟缩已久的爪牙。

“如此,殿下与我可有话说了?”

长公主食指滑过脸颊,忽然莞尔:“若是无话,你早就被赶出去了。”

白芷问道:“如今青霄将落、群雄欲起,殿下不必为宁越做打算吗?”

“与我何干?天下人受的苦难,还是让天下人自己解决吧。”长公主接过侍女送上来的眉笔,对着茶盏淡扫蛾眉。

“殿下不为自己着想吗?”

“哦?”长公主坐直了身体,认真地扫视她一番。“我还未曾听过这等话,不如说来听听。”

白芷笑道:“殿下照顾国主长大,却未曾有过一天的安稳日子,不过是殿下小小的需求,却要被群臣喝止,连国主都要看他们的脸色,殿下真的甘心吗?况且,如果连宁越都没有了——殿下不就成了天下人了吗。”

长公主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白芷轻描淡写地抛下最后一句话。“殿下睿智,岂会不懂这一点?否则,府内一千死士,做何用处?”

长公主腾地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白芷,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狮,迫不及待地想要咬断她的喉咙。

白芷却明白,她已经赌赢了。

“我有一个学生,她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哦?”

宁挽缨微微抬眼,以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邢庄看着手中的谍报,轻叹一口气。

所有的事情都在向连舟所说的方向发展,看来她确实没有说谎。

晋帝染了时疫,加上年事已高,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染上疾病,痊愈的可能性不高了,这才急召国相程陵之入宫觐见,匆匆立下太子,避免不测。

而如今,九国都蠢蠢欲动,就连申国这等边陲小国都已经打起了内史的主意,太子又是个小奶娃,即使顺利继位,也不一定守得住国土,更别提延续大晋九百年来的辉煌了。

程陵之若还想要些脸面,唯有辞官回乡一法,而这位心高气傲的国相未必愿意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建平。

邢庄走到窗前,见影在院中练武,垂眸沉思片刻,露出一个笑容,道:“刀练得不错,本以为你要费些时间磨合,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熟练了。如今想想,再过一两年,你就能入宫照顾华公主,我派的帮衬的人也不需要那么多了,多点人手出来干正事。”

影撇撇嘴,没有说话。

“你不喜欢华公主?”

“不是。”影摇摇头。“她就是很可怜。”

邢庄微微一愣,轻声道:“你也很可怜。”

这个孩子的诞生本就是悲哀的。邢庄很清楚这一点。

“可我的心是自由的,和她不一样。所以我很可怜她。”

邢庄看着她黝黑的眸子,道:“是。”他扬了扬手,道:“我要入宫拜见王上,递送折子,你自己好好练习。”说完,他又觉得这话多余,毕竟影的勤恳他又不是不知晓。

“我知道。”影望着他离去,这才凝神再一次练习邢庄自创的那招“雷切”。

这是她最难领悟的一招。

如果练成这一招,单剑与双剑也无甚差别,更能打个措手不及、杀人于无形之中。

刀剑之术,说得再好听也是杀人之术。

而雷之迅速,糅合砍切之劲,练得好的人,一刀就可以将人切做两半,最为凶狠。

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举起刀,狠狠地劈向虚无。

周渭放下手中的折子,沉吟许久,道:“看来并非我易国有入主中原之心。”他一身刚蓝长袍,未戴冕冠,少了几分帝王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倒像是寻常世家的主人。

“宁越那边倒是没什么消息。”

周渭听到“宁越”二字,冷笑一声。“非我胡说,宁越的那个老头子临死前真是挑错了人,留下一个孱弱不堪的小国主,还有一帮子只会‘制衡’的老头子,无怪乎一个女人也能在他们头上拉屎尿尿了。”

他口中的女人便是宁越上下奢侈无出其右的长公主宁挽缨。

邢庄苦笑着摇摇头。

常言自古以来,文人相轻,王公贵族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宁越碍于皇室国姓,有贼心却没贼胆,觊觎于建平却又要惺惺作态、鄙视诸侯,岂不是更惹人唾弃?”周渭说完,不再言语,鄙视不屑之意却是溢于言表的。

邢庄只应了一声,也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周渭看着他沉静的表情,道:“我记得你当初不是这样的。”

邢庄忽然反问道:“王上还记得当初?”他继而笑道:“臣下又怎么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呢。”

周渭紧紧盯着他,道:“你还是恨我?”

邢庄摇摇头,道:“王上,近来北魏异动,万乘关一线的边境仍然不可松懈。”

周渭似有所感,眼底划过一道暗光,他道:“是啊,这么久了,你仍旧关注着北魏……你是真的恨我啊。是啊,阿潆远嫁,你应当恨我。”

“故人已逝,王上又何必旧事重提呢。”邢庄自案几之上拿起那本折子。“还请王上过目。”

周渭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缥缈了,仿佛已经不再落足于邢庄身上,而是前往了更远的地方。

“本王知道了,退下吧,邢将军。”

“是。”

邢庄躬身后退,五步之后转过了身,手扶着鞶带退了出去。

——那是他警惕时的样子。

邢庄自然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惹怒了周渭,但周渭杀不杀他,他根本不在乎。

或许他早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真正在乎的东西,已经随着那些人、那些事而逐渐远去,包括那个记忆深处一袭红衣的少女,都永远地埋葬在了寒冷的继续冰雪之下,不会被人发觉,却时时刻刻都在刺痛着他的心。

那个少女叫周潆,是一个永远跟随在她的十五哥哥和邢二哥哥身后说着趣事、撩猫逗狗,却又能在宫门外默默领旨、远嫁北魏的少女。

当年在大兴城内与他闲逛的那四个人,是周渭心中永远的刺,却又时而带来温软的回忆,这样缠绵的痛感至死方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没赶上玄学……

好吧ヽ(  ̄д ̄;)ノ

还掉了一个收藏_(:з」∠)_

第15章 章十四

夏日炎热,知了声响个不停,小小的孩子一个人站在庭院之内,仰望着夜空。

“洛川,你在干什么?”清冷的女声问道。

孩子转过身,乖巧地说道:“母亲,我在看星星,好不容易才放晴了。”

“今天是十五,月圆之时,看了也没什么用处的。”

孩子应了一声,继而问道:“母亲,父亲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他已经好久没有回来教我认星星了。”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落寞和低沉,显然是格外想念自己的父亲。

“他入宫去为王嗣观测星命,大抵快了吧。”女子从黑暗之处走了出来,一身云水蓝的纱裙,清雅端庄。

孩子还没说什么,家仆匆匆走了进来,紧张道:“夫人,外面贴了告示,老爷误卜星命,被王上打入大牢,明日便要斩首示众!”

“不可能!父亲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占星博士,怎么会犯错!”

女人的步伐略微不稳,她身子后倾,最后用力地扶住了墙壁,缓声道:“我知道了。按我之前安排好的,你们领了东西,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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