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释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他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在虚空中,旁边都是他人生的回忆画面。
他对于父母的印象不深,因为他们一直都很忙。父母殉职后,樊释进入了军队的烈士遗孤抚养机构。他的童年很平淡,没有什么不公的遭遇,也没有太多快乐的记忆。
他从小就是出类拔萃的,毫无疑问。他可以很轻松地完成每项任务,每一次对战都没有输过。他享受着对战、竞争的乐趣,享受不断超越自己原本水平的乐趣,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到刺激,才能感到这个世界不是无聊的。
不是没有人说他冷漠,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个世界是极为现实的,永远只眷顾能力出色的人,人们也永远追逐着佼佼者。只要你的实力足够强大,那么就不用担心没有朋友。再加上他也不是愚钝的人,维持人与人间的交往对他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讨好人、与人为善,可是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的一生也要像其他人一样,随波逐流地活下去,完全不思考为什么吗?
他感到孤独,但是并不想与旁人说。
精神血缘真是神奇的东西,樊释第一次见到楚子亦时就有这个想法。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思维如此相似的人呢?人们不断纷争的一个原因就是无法消除心灵的隔阂,理解万岁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人永远无法完全站在他人的位置思考问题。
樊释觉得楚子亦的存在极为神奇,有的时候看着她就像看着过去自负又自信的自己。
刚开始的时候,他环抱着一种好奇和隐隐的期望,然后就慢慢地深陷下去。
他们有一种不用言说的默契与轻松,即使默默呆在一起也不会感到尴尬。
“好乖。”
樊释一愣,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头看了看。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轻轻道,“到此结束了。”他的梦走到了尽头,应该醒来了,过去特殊病人的日子似乎都是镜花水月,他该回到真实的世界了。
这个偶尔使他厌烦,却又拥有着使他留恋的人的世界。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研究员不敢置信地看着樊释的数据,“恶化数值已经跌落至500以下……同时……精神力等级10级?”他一度觉得自己的眼睛出现问题了,不然就是机器出现问题了。
楚子亦看向躺着的樊释,他缓缓地睁开了眼,似乎缓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楚子亦看他有些迷蒙的样子,觉得他的精神力等级不可思议,“你……”
樊释面无表情地伸手,“要抱抱才起来。”
楚子亦,“…………”天呐试剂肯定注射错了!他的精神错乱了才这么说话!
第六十八章
樊释看到楚子亦久久没有动作,干脆先下手为强。楚子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抱住,他还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站在旁边的的研究员默默地转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其他人的视线也都飘到一边,有的看着天花板,有的看着地板。
樊释还没抱多久,就感觉他的胳膊被人一把拉开,祁兴华咬牙切齿地笑道,“恭喜你恢复。”祁兴华将楚子亦挡在身后,上来就给了樊释一个熊抱,力度之大几乎要将他的后背拍穿。
樊释,“…………”
樊释的视线飘向祁兴华身后,祁兴华挪了挪位置毫不客气地将楚子亦挡得严严实实。他温和地笑道,“志凡,别愣着,恭喜我们的队友复原。”
罗志凡有点发懵,不太明白现在的状态。不过他觉得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也上前抱着樊释拍了拍。
樊释:谁想跟你们抱抱?!都走开!
樊释的复原确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不但恶化数值跌下了500,而且精神力居然达到了10级,这是人类史上第一人。研究人员记录好数据,准备上报给首府院,这样的话实验室就可以保住了!
每个人都相当欣喜,楚子亦拿过报告数据却有点无语,她提问道,“什么叫做‘实验对象清醒后对治疗者有明显依恋感’?这种东西真的能往上写吗?”
记录数据的研究员一本正经地说道,“实验对象原本的性格孤僻、暴躁、偏激,清醒后的反应不同以往,我觉得这是值得记录的。”他不会说他刚刚被那一幕闪瞎了狗眼。
“删掉。”
“你不能质疑我的工作态度……”
“请删掉。”楚子亦还是要脸的,这个不能写上报告!
樊释虽然复原,但还需要观察一定时间。毕竟以前从来没有人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精神力进化后会不会反弹,谁也不知道。樊释对于继续观察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异议,甚至他相当满足于现状。
他现在是实验对象,楚子亦就必须天天观察他。他只要每天呆在观察室内,就可以吸引楚子亦全部的注意力。樊释捂着心口,面露痛苦之色,皱眉道,“医生,我难受……”
楚子亦诧异,她已经反复检验过原液,最近也一直不间断地观察、记录着樊释的身体数值,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有些疑惑地走过去,询问道,“怎么了?”
樊释看她担忧的样子,眨眨眼,“心里难受,需要抱抱。”
楚子亦,“…………”她真是想一巴掌糊死他。
自从樊释恢复正常后,他就变得极为黏人和幼稚,没事儿闲的就爱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他完全没有以前在学校的高冷样子,变成了寸步不离楚子亦的幼稚鬼。祁兴华相当不满这种状况,他觉得樊释居心不良!
楚子亦离开观察室去整理数据,然后撰写报告。祁兴华趁势进入观察室,樊释半躺着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祁兴华后又懒洋洋地低头。祁兴华看出了他表情的意思,满脸的“怎么是你啊好烦,我又不想见你”。
祁兴华不满樊释的态度,“你要天天赖在这里吗?”樊释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还死赖在观察室不肯离开,每天都缠着楚子亦,占用她的时间。他一会儿心口痛,一会儿头昏,还总对楚子亦说觉得自己情况不对、需要观察,简直就是心机!
樊释漫不经心道,“是啊,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无视祁兴华的不满,老神在在地开口。他现在可是精神力10级第一人,想要多在观察室里待一阵子怎么了?
祁兴华快要气得跳脚,他强忍着怒气,提醒道,“樊释,你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子亦不是你的责任特权人了。”樊释以前跟着楚子亦他还能容忍,现在樊释都恢复正常了,还天天缠着楚子亦,这算什么鬼。
樊释闻言打起了感情牌,婉转道,“兴华,我们兄弟一场,你为什么总要针对我……”樊释想不明白祁兴华为什么总是针对他,他明明都已经恢复了,祁兴华还总是戒备着他。以前他的精神力可能会影响到楚子亦,祁兴华的关心则乱他还能理解,现在祁兴华为什么还这样咄咄逼人。
樊释殊不知世界上最不讲理的就是大舅子和岳父,他们才不管你好坏,反正就是看你不顺眼。
祁兴华嘲讽道,“我们兄弟一场,你就非要盯上子亦?”祁兴华总觉得楚子亦还是个小孩子呢,她不管变成什么样,变得多么优秀,在他心里还是那个乖乖的、小小的小妹妹。
樊释反问道,“难道你身边还有比我更合适她的吗?”樊释对于这点相当有信心,楚子亦跟其他异性的接触太少了,那个夏叶言完全不够看。她本来就是不喜欢主动表达,心思比较沉稳的类型,交的朋友也大都是互补的性格。不管是夏玲,还是甘草,都是性格活泼、比较热情的。
祁兴华语噎,他当然知道这些事情,可他就是不想便宜了樊释!他妹妹那么优秀,怎么能就被樊释叼走了!
祁兴华干脆不想这些心烦的事,他觉得自己不用着急,反正还有楚父拦着呢。这样想着祁兴华便颇有些幸灾乐祸,他对着樊释说起了正事,“首府院那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们希望你能回去。”
樊释不屑地嗤笑道,“当年那么对我,他们觉得我能说忘就忘了?”樊释现在仍然记得他精神力恶化时,首府院对他施加的压力。他当初会那么快的恶化,其实有多方的原因,他自己的思绪不稳、林易诱导虫的作用、首府院内的派系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