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一听,眼泪盈盈,沉默不语。
舒尔总觉得似曾相识,便问:“姐姐,你是受什么委屈了吗?”舒尔年纪虽小,可是长得少年老成。
“舒尔哥哥,是我啊,小雪儿。”
舒尔怔了一下,眼前的人是雪儿,一时间难以相信。先前听说幽浸侵的描述,可想象不到,那个小小的姑娘,竟然真长成了大人。
舒尔轻轻回了声,“雪儿,你等我几年长大。”
雪儿依旧柔弱,可是眼神中,多了些倔强与沧桑。“没用,我以后永远会是一个二十岁的怪物,从我自由时,时间就定格在了二十岁。应该说,这才是我原本的面貌。其实那时,你去龙魂山找我,我看见你了,那时的我情绪太过激动,谁都不想见,便避开了你。我在龙魂找了无数次,依旧找不到龙溟的下落。如今,我回来了,为了复仇。”
“你知道是谁害了他?”
“知道。一清二楚。”
舒尔便将雪儿带到母亲面前,他尚未介绍,谁知舒尔大娘一眼就认出了雪儿,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哭道:“傻姑娘,你怎么不回来找大娘呢。”
雪儿沉静的面容瞬间崩塌,“对不起,大娘,是我害了你们。”
“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舒尔大娘和舒尔提前请了个假,便带着雪儿回住的地方,路上,舒尔大娘嘱咐她,“雪儿,你以后跟我们一起住吧。”
雪儿答应了。最高兴的是舒尔,他将自己住的干净卧室让出来,又去收拾了一间杂物屋子住下。舒尔大娘难得高兴,上街买了些菜,做了一顿丰盛的美食。晚上,三人坐在一起,谈起往事。
雪儿问:“冰儿去哪里了?”
“她投靠玄烈,正在龙府乐呵呢。”舒尔讥讽道,“没有骨气的人。”
“她不知道父母是被谁杀死的吗?”雪儿反问。
舒尔道,“不是得暴疾死的?”
雪儿摇了摇头。
舒尔大娘听罢,便拉着雪儿的手道:“雪姑娘,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
雪儿哭泣起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们。”
灯火摇曳,一盘盘未动的佳肴,更让人觉得悲凉。
一天清晨,噬魂谷中压抑的黑暗力量,突然躁动不已,遍憾大地万物,简直快要破除峡谷的束缚,冲霄而出,里面不停呐喊着灵魂的嘶吼,痛彻心扉,“吾寂寞啊”“吾妻你在哪里”“我要复仇啊,我恨啊”……这些日复一日的倾诉,以一种独特的音波在空中传递,除了树上那个兽男,皆不入其他人的心。野人们大概只能感受神怒的惩罚,继而扔更多活物献祭。小动物们更是,只知大地骚动,四处流窜。
那日,野兽男子站在树上,听着发毛的声音,竟对着晨曦,开口说话了。
“吾身即是黑,何需用墨染?”一开口,便文采斐然,出口成章,丝毫没有野兽的狂暴。他没有照旧在晨曦中吹起叶声,而是径直去清河中梳洗一番,换上一身斯文的人类衣服,远行了。那邪魅的背影,自带一种风流。
“我厌烦了,整日听你的唠叨。”斯文男子自语。
“寂寞的话为什么不出谷呢?愚蠢的怪物。”他邪笑了。他决定永远不再回来,可没过多久,他又想念起那谷中勾魂摄魄的声音,他回来了,重新披上野兽的皮毛,装成野兽的样子,封住了嘴,又开始了月夜倾听、清晨吹曲的生活,不知不觉,从那种遥远的灵魂交流中,获得许多平静。
第62章 雪儿诉身世
那树上兽男和谷底魔鬼待久了,双方便以一种奇妙的心灵感应方式,比邻而居,和谐相处。整个龙魂山中一草一木,似乎都有奇妙的灵魂,由于龙域人的敬畏,林中的动物精灵们便以最野性的原始状态生存着。这里仿佛充满了巫术与魔力。相处时间久了,谷底的魔鬼,好似感受到一丝善意,从怨气蒸腾的倾诉,渐渐转为细水长流的陈情。那噬魂谷的怪物,并非一直都心情暴躁。有时候会心情放晴,对着无人的天空,讲其过往的点点滴滴。
“儿时,我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那时总觉得世界一切都应是美好的样子,父子兄弟间其乐融融,没有那么多机心。后来长大后,越来越觉得不自由,一心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又总被生活的束缚拖累。我总是盼望着能有个人全部理解我的思想,可哪会有那么多的美好,渐渐地,我放弃了。直到我一天,我遇到一个邋里邋遢的姑娘,她紧紧抓着我,硬是不放手,虽然她和我心中的期望并不相符,可是,还是渐渐走进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下雪了,想起了那个雪夜,我捡到了一个小孩儿,她的名叫雪儿。雪儿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孩儿,大晚上不知被谁丢弃,跟个怪物一样,全身还散发着幽白奇异的光芒,可我却没有觉得她是幽灵,因为她如此地美,甜甜地总对我笑,我无法丢下她,在那漫漫冰冷的雪夜中。我将她带回了家,她说长,一瞬间竟长成了三岁小姑娘,可她还是那个玲珑剔透的小姑娘,总是喜欢黏着我,听我的话。我总觉得,她永远不会远离我。有一天,她突然不理我了。每每见她对我那么冷漠,我心中有些许失落。或许,是我太贪婪了。”
“我曾小心翼翼将自己包裹,举止言行畏畏缩缩,未有一日尽情畅快过,为的是能躲祸避世,得一时安稳。你越是对我在意,我心中越是焦躁不安,生怕言语不当,招来杀身之祸,我从未想过要和你争夺皇位,又何曾想过要背叛你,而你,终究是放不过我,让我杀死兄弟,葬身龙魂。你的心机勾起我的恨呢!我恨,我为什么不早早夺得皇位,或许还有生机;我恨,因为我的懦弱,让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含恨而死。我恨呢!若我下辈子还能遇到你,我会毫不留情地直接杀了你,让自己成为王,那时,我便可以保护爱的人了。”
“寂寞,思念,让我痛不欲生。玲珑、续缘,你们在哪里?”
谷底镇静的时候,树上的兽男,便躺在树干上,嘴中嚼着绿叶,沉迷地听着来自谷中心声。然而,魔鬼的情绪会随着仇恨而渐至极端,继而,谷中开始喷发出一种震天动地的怒气,复仇之火啊,只能燃得更旺。唯有以仇报仇,方能获得灵魂的安息……
雪儿在烛灯摇曳下,讲述起一段尘封的往事。
“我知道,杀人凶手一定是玄烈。我生于龙魂,那个魔鬼雪山,却是记录我童年快乐时光的家乡。我巫奴一族,千百年来在龙魂避世不出,与外界断了交流。渐渐地,我们家族失去了和外族沟通的能力。直到父亲救了一个外乡人,他一直赖着不走,还蛊惑担任村长的父亲,助族人主动迁出龙魂,和龙域人一样平等地生活。确实,久远前,先祖便住于龙域,可重回龙域,一直是大家心中挥之不去的想法。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父亲不惜联合外人,与魔鬼交易,牺牲了我这个女儿。”
“魔鬼?”舒尔一语反问。
“那是龙魂山的噩梦。千百年来,在噬魂谷底深处,住着一个可怕的魔鬼,没有人见过它真实面目,它亦从未离开过峡谷。可它心性狡诈,喜欢蛊惑族人,我很讨厌它,常常去那里丢石头骂它。族中人却把它当成神明来供奉,常常抓林中动物扔去献祭,族中有人死后,躯体会被扔入噬魂谷,成为魔鬼的食粮。父亲和那人为了达到重回龙域的目的,去谷边交易。那魔鬼提出,将我这个正满二十岁的姑娘抽魂剥体,躯体献祭噬魂谷,便可重新塑魂入体,新生的婴孩儿将身负诅咒,直到诅咒之人死,婴孩儿方能获得新生。我如今,获得了新生,可却把大家都害死了。”
舒尔大娘问:“你诅咒的人是王爷?”
“不是,是龙凌。”
“可你从没有见过龙凌啊。”
“有。他从南疆征战凯旋时,我见过他。一旦目光交汇,我身上的噬魂诅咒便会降临到他身上,即使我不动手,他亦会因心魂折磨,心力交瘁而死,或许他对王爷的相逼,是心性扭曲的结果。”
“为什么你说幕后凶手是玄烈?”
“感应,身体的感应,他是让我背负诅咒的人之一。”
“你没见过他吗?”
“没有。”
“那个外乡人是谁?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