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的担忧不无道理,容城与金陵相距甚远,是该早点动身。秦轻尘琢磨了一下,容城的事儿已了,身子也大好,确实没理由再窝在这里。
“李叔,后日一早动身,这样时间充裕,路上不用赶。”
“是。”李叔回道。
卓远接到凤浥的眼神,点头回应。秦轻尘走,凤浥自然跟着,天书阁也得做些准备。
两人牵着手,沿着蜿蜒的长廊,将魏新志“春夏秋冬”四个亭子逛了一遍。事到如今,秦轻尘看着这些人工美景,还是愤愤不平。
“你说,这个庭院得多少民脂民膏!”
“虽然俗了点,但确实费钱。”凤浥附和道。
听他这么一说,秦轻尘想起他的府邸,魏新志这手笔,跟他是没法比的,啧啧说道:“也是,某人更甚,院中下脚的地方铺着乌金石,魏新志跟你比起来,小巫见大巫,比不得!”
凤浥听出她话中的酸意,回道:“我的家当来路清白,都是我辛苦攒的。我可没用一分民脂民膏,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想起一个事儿,我在天元做了十年帝师,还没领过俸禄呢?这次回去,我得找天元帝要回来。”
本想酸他一把,却被他反酸回来,秦轻尘捂着算倒的要,回道:“你还差那点俸禄?”
“自然,娶你费钱,养你更费钱。”凤浥解释道,“再说,我不找天元帝要俸禄,他可能都忘了还有我这号人。”
“你打算找他要多少?”秦轻尘想知道凤浥打算怎么个狮子大开口,“最好多要点,把他欠我的军费一起要回来。”
“要你。”凤浥摸着她的脑袋,粲然一笑。
秦轻尘脸上爬上绯色,推开他的手,说道:“他若不许呢?”
第68章 遇到诗韵
“放心,他会许的。”
不知为何,与他说开后,她就听不得这些甜言蜜语。以前,可以佯装生气,与他胡闹一顿,转移注意力,现下只能捂着脸,学煮熟的虾米,装死。
凤浥见她耳根烧起来,指缝中漏出来的肤色充血,心知她在害羞。少年帝师捂着胸口,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充斥期间,撩拨着他的神经,这种感觉新颖,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隔着胸腔,他能清晰地感知它,待他想要去触摸,却又无法抵达。
他与秦轻尘一样,喜欢掌控的感觉,但这一次,他却欣喜万分,欣喜她给他带来的这种不可控。
细细品味,他与她的相处,正是在这种不可控的期待中度过。
秦轻尘捂着脸,装着鸵鸟,待脸上潮红褪去,这才想起,他们散步的初衷。青鸾,传说中与火凤是一对儿的神鸟。凤嬷嬷在一次闲聊中,偶然与她提及,一听这个名字,她就上心了。
今日,饭桌之上,她本意想要问他,天书阁一堆适婚青年,有没有女使存在,来个日久生情什么的。谁知,他听后,神色有异。她立马想起,凤嬷嬷提过的青鸾,心中不免吃味,逮着他,就要问个究竟。
不是秦轻尘听风就是雨,而是她特意查过青鸾,虽未见过真人,却凭着奏报上的文字,就让她酸的牙疼。那女子初现金陵,一曲琵琶,就撩拨了一众儿郎的心神。不少人自此乱了心曲,日日堵在青鸾阁,只为瞧她一眼。
金陵,繁华之地,美人如云,但这样的美人,除了当年她的娘亲,已好多年,未曾出现。
一想到这样的美人,竟然是凤浥的人,秦轻尘的牙又酸疼起来,连带着心里也一阵酸苦,别过脸,剐了凤浥一眼,可他对此一无所知,不知有什么乐事,嘴角含笑,脸上飞着云彩。
对比过于惨烈,秦轻尘牙更疼了,牙根里似有千万只蚂蚁争着啃咬着她的肉。
凤浥察觉到她的异样,本能以为她的身体出了状况,拿过她的手腕,仔细把脉后,拧着的眉头,先松,后又紧。脉搏强健有力,余毒没有扩散,可她好似很疼。
“轻尘,哪里不舒服?”凤浥轻声问道,脑子里把最近的治疗方案过了一遍,还想了几个补救方案,只要她说出哪里不适,他能即刻补救。
“牙疼。”秦轻尘瞧着他的眉峰堆作一团,又补了一句,说道,“嫉妒,让我牙疼内酸。”
秦轻尘说完,将手从凤浥的掌中抽离,临了在他的掌心种种地按了一下。
这一按,凤浥头皮一阵麻,喜忧参半,抬眸望她,她的一只手仍旧捂住半边脸,秀眉拢在一起,回望着他。
重新牵过她的手,走到长廊下的木椅上坐下。
“天书阁曾有十位书史,五男五女,男子以卓为姓,女子以青为姓。卓远、卓峰、卓然、卓清,你都见过,卓亭最近家中有事儿,不在阁中;女史除了青鸾,还有青禾,青依,青雀和青炽。青雀和青炽已逝,书史只余八位。我平日很少管阁内的事儿,阁内事务由德叔代为处理。容城此行凶险,为防万一,我才将卓远他们调来相助。至于青鸾,我与她,只见过一面,如今算来,已有十年未曾见过。”
“十年未曾见过。”秦轻尘心里默默数下,她与他相识十三年,多了三年。
“应该是,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楚了。”
凤浥的神情泰然,不似作假。秦轻尘心中酸涩稍减,牙痛得缓。
“凤公子,有机会引荐一下,说实话,我很好奇,这位艳动天下的美人到底长什么样?”
秦轻尘的态度转换得太快,凤浥狐疑地看着她,不确信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若不乐意,自然有人乐意引荐。”秦轻尘说道。
“我跟她不熟。”思来想去,凤浥不打算趟这趟浑水,“你让卓远他们陪你去。”
“也好。”
秦轻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带卓远去,多无趣。这种热闹,自然要带花颜去,才够味。
青鸾的事儿暂且不提,难得清闲,凤浥拉着秦轻尘,想要多散会儿步,他喜欢牵着她的手带来的真实感。可惜,秦轻尘却要嚷着回去抄书,说是昨日抄书,心得颇多,要再接再厉。
这些书,名为惩罚,实则是凤浥特意替她挑选的,多是些治国良策,以及兵法谋略,与她的口味相符,还有几本心经,有助于静心。
凤浥苦笑,书是他让抄的,怨不得她。
两人窝在书房抄了两日书,李叔和凤嬷嬷在准备归京的物品,花颜和花青跟着忙活,林逸阳是薛府旧人,加上他背后的力量暂不明朗,秦轻尘让他暂时留在宁王府,与岑子墨划清界限,防止暴露他薛府后人的身份,遭遇不测。
虽然凤浥给了岑子墨表弟的身份,但从梅城一起回京,还是太惹眼。凤浥让卓然带着岑子墨先行,提前赶回帝师府,对外宣称,家中变故,前来投奔表哥凤浥。
这些年,凤浥的身份虚虚实实,谁也查不出他的深浅,莫名其妙来个表弟,倒是让他接地气儿些,省的大家以为他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
因为害怕离别的伤感,秦轻尘吩咐半夜出城。
容城的灯火化作一个个微不可见的光点,逐渐淹没在暗夜中。秦轻尘放下车帘,听着车轱辘撵在落叶上的声音,眼中一片落寞。
凤浥给冷去的手炉重新加上炭,塞到她的怀里,拉过她的手,轻拍着她的手背,哄孩子似的,哼了一段小调。
在小调的催眠下,秦轻尘阖上眼睛,颤动的眼睫慢慢平复下来。
考虑到她的身体,归程走的官道,提前知会过沿线府衙,驿馆准备充分,吃食和补给没要凤嬷嬷和李叔额外费心。
路上,秦轻尘一直在看凤浥让她抄的书,不懂得地方,会与凤浥一道讨论,大多数时候氛围还算融洽,偶尔也会为一两个论点争的面红耳赤,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花青酷爱武学,不喜文墨,任他们斗得天上地下,他一点不为所动,将车驾得四平八稳。
花颜原本要与秦轻尘一辆马车的,晚饭后偶遇散步的凤浥,得了他点拨,新配成一种治疗寒毒的解毒药。作为回报,她与凤浥换了马车。
可出发没几日,她就后悔起来,总觉得那日的偶遇,是凤浥故意为之。明知凤浥诓骗于她,她也没胆子,跑到他跟前去找不痛快。所以,这一路上,她愁眉苦脸,内里天人交战,想着怎么才能掰回一局。
终于,让她寻着机会。凤嬷嬷吩咐她给他们送点心,捧着点心盒,她爬上他们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