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谨推开门的时候,周南竹正拈着一团面点往嘴里塞,听见响动,看清了来人,登时瞪大了眼睛。
“你来做什么?”
说到最后,隐隐还底气不足,带了些心虚。
赵谨诧异地看向歪在榻上的周南竹,这是嫌弃他登门了?
周南竹也明白了自己反应不对,佯装随手将手中的小盘搁在了桌上,“赵兄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赵谨:……
赵谨并未提及刚才的反常,也未曾看向那一小盘面点,这让周南竹在心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得赶紧把人支走。
半晌。
“什么,圣上要把李暮烟塞到你府上?”周南竹快要跳起来了,“圣上与沐亲王感情再好,也不能强人所难吧?”顿了顿,“不对啊,当初不也是他让你娶了小嫂子吗?”
接着露出了一抹促狭的笑意,“说说,你与小嫂子如何了?”
然后赵谨在桌旁坐下了,斜了他一眼道,“我来是有正事的。”
哦,那你说吧。周南竹迅速恢复正经。
“圣上面上没说什么,但我总觉得他定有后手。这样,倘若形势不对,你就将这消息散布出去,然后……”
微风阵阵,周南竹的表情从惊奇到开心,然后逐渐接近变态。
最后他复杂地指着面前的男子道,“赵兄,你真是……”
当然,他没能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赵兄说完了,也要走了。
他按捺下心里的急切,面色如常地假装挽留,“这就走了?”
赵谨“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盘里的小老虎上。
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你还记得苏妙铺子里那个被你调戏的女子吗?像是叫……流萤?”
周南竹心里一个咯噔,稳住声音道,“谁啊?不记得。”
赵谨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
周南竹抚了抚噗通乱跳的心口。
门乍然被推开。
流萤乖巧地端着一壶茶及时出现在了门口,后边儿还有云香柔媚的声音,“公子,我把流萤带过来了。”
周南竹内心顿时风吹雨打,兔子还没下锅,就要被带走了吗?
……
周南竹默默地将门关上,回头。
赵谨轻轻地叩着桌角,“真巧啊,你家丫鬟也叫流萤,刚好也精于捏面点。”
“我交代,我交代成么?”
据周南竹所说,这是一个英雄救美,英俊富家公子救倒霉小丫鬟的故事。他去庄子上收银两,恰好撞见了黑衣人对一个女子欲行不轨,救下来后才发现有些眼熟。
小嫂子也不在京中,这丫头家中也只剩下一个人了,他怕那些人还有后手。无奈之下,就带回了家。当时小丫头一身破破烂烂的,脸也脏得不行,院子里的人只以为是发善心捡来的小乞丐。
不过,鬼知道当时那么脏,他是怎么发现有些眼熟的。
赵谨看着面前的浪荡子虽然语气十分夸张,各种往自己脸上贴金。但却是嘴里噙着笑意,一口一个这丫头,叫得十分顺口。
顿时,察觉到了什么。
而后,故意道,“正好,苏妙正四处寻她呢,那我把她带回去吧!”
周南竹连忙按住了赵谨的手,“不行,她欠我银子。”
赵谨作势掏银袋子,“我来还。”
“那丫头喜欢我!离不开我!”
赵谨满意了,拍了拍自己的衣角。看这架势,还不知道谁喜欢谁呢!
……
赵谨出门,刚走几步,流萤却是突然站在了面前,像是等了许久的样子。
声音很轻,“赵公子,少夫人她回来了吗?”
赵谨点头,顿了顿,“回来了,她很好,今天还去八宝斋了。”
流萤眼里闪着细碎的光,隐隐带了些请求,“那赵公子,你可以带我回八宝斋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赵谨心里暗笑,只觉得真是山水轮流转,转得还有些欢快啊。
而后,想起了周南竹方才可怜巴巴信誓旦旦的样子,“你与周南竹说了吗?”
流萤点了点头,“说过,但是周公子他说,等到他查清了那伙黑衣人的底细,我再回去比较好!”
“他说得对!你再等等!”
哦。流萤像是有些失望,怏怏地点了点头。
而后,赵公子走了。
流萤默默地往回走,瞥见门陡然被拉开。
周南竹四下望了望,看见了猫在角落里的小丫头,轻轻勾了勾手指,“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周南竹(委屈巴巴):我被摸了,我脏了!嘤嘤嘤~
第七八章
疏影横斜, 晚霞浅勾。
临近宫门的桥上, 有人却是不期而遇。
苏策默不作声,难得好脾气地站在了左侧,熟料那人也向着这边, 正正挡在他的面前。
路总是要走的。
苏策急着回府, 瞪了来人一眼, 向着右侧走。
然而, 一身官服的陆相爷依旧心有灵犀地去往了同一边。
嘿, 苏策浓黑的眉毛蓦地往上一挑, 怒道,“陆老头,你故意的?”
两人一个是将军, 一个是相爷, 一个从文,一个练武。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儿去,但也不知为何,就是彼此互相看不过眼了许多年。每逢苏策回京述职,总会有人看到。温文尔雅的陆相爷一反常态,对苏将军那叫一个鸡蛋里挑骨头,两人总会在御前和苏将军吵上一架。
一个语气横冲, 直来直去,一个弯弯绕绕,绵里藏针,争得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
但是只要苏将军一走, 陆相爷就恍若恢复了本性。淡雅如水,高洁出尘,遇事慢条斯理,就像在御前同人争来斗去的那个,只不过是他捏出来的一个虚影一般。
陆相爷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是丝毫的不客气,“大路朝天,我也不知为何有人非得往我面前凑,还倒打一耙。”
苏策盯着面前这厚颜无耻地反咬一口的人,磨着牙阴恻恻地道,以手成掌,“想动手是吧?本将军今天就陪你过两招。”
“匹夫!”陆相淡漠地冷哼一声,“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这是京城,不是你那边境。”
“我一介武夫,不打打杀杀地,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整日咬文嚼字,无所事事么?”
两人互相往对方身上扎着小刀,顿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苏策冷冷地打量着,等会儿动手还是得避开脸,可别落人口实了。
然而陆相的声音接着响起,语气毫无波澜,话间却是极有深意。
陆相说得是,“苏策,你回京已经有三月了吧?”
苏策没言语,定定地看着陆相。他不是心无城府之人,否则也不会走到今天。有些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如今天齐边境虽然无战事,但各方依旧虎视眈眈。但这么一个时刻,圣上却留了他在京中操练御林军。
他心中未必就没有一番考量。
但这话由这个多年互看不顺眼的对头说出来就颇有些怪异了,“你这是何意?”
陆相却是拂了拂袖子,“没什么意思,只是看你这一个粗人,仗着军功整日在京中晃来晃去,有些碍眼。”
鸟尽弓藏,世事无常。纵使曾陪着圣上安定天下,然功高震主是大忌。伴君如伴虎,皇家多得是翻脸不认人之人。
陆相以为自己提醒得够明白了。
熟料对面的人突然眯了一双虎目,面上露出半是得意半是嚣张的复杂神情,“你嫉妒我?”
陆相差点没被这句话一个心肌梗塞噎死,顿时没好气地道,“你一个莽夫,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论官职,你我虽都位居一品,但你如今负责御林军,明升实降;论家世,我陆家历代为相,如今的皇后是我胞妹;论长相,相信有点眼神的人都看得明白。说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苏策有些哑口无言,顿时心塞无比。眉梢一转,瞬间福至心灵,“你嫉妒我儿女姻缘。我闺女成了亲,儿子也快了,你,怕是有的熬了……”
提到这个陆相爷却是更来气性了,指着苏策就气急败坏地道,“什么儿子也快了,你让你家那个没正形的小子少纠缠我家姑娘!”
苏策倏然瞪大了双眼,那小姑娘是陆家的?
这也怪不得他,沈婉那日只说是那混小子看上了一家娘,他也就随便一听,具体是谁,却是没问。没料到竟是陆家的。
听沈婉说,苏淮自小就嫌弃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恨不得离得远远的。现如今,定是那陆家的姑娘苦苦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