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也是抽了抽嘴角,真是瞎话张口就来啊,比他还能胡说。
赵谨看到他在书房吃点心差点没嫌弃地把他赶出去,还最喜欢吃糕点了?
你这么胡乱编排好么?
陆宁阳话既已出口,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冲着苏妙微微点头,道了告辞就拎着手中的食盒出了门。
总归是要和离的,他等等便是。
临走之际,却是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食盒换了一侧,明晃晃地大喇喇地落在赵谨的眼里。
底下一侧细小纤瘦的“八宝斋”字样斜舞轻勾,轻灵欲舞……
环绕若红绸,野蛮游走,搅动心湖……
屋内霎时恢复了寂静。
最先打破安静的是苏淮,苏淮瞅着莫白手上的食盒,“姐夫啊,你是过来接我阿姐回府的吗?”
要回就赶紧回去吧,顺带对着莫白眨了眨眼,人都走了,赶紧把这糕点还我啊。
赵谨面无表情地道,“因为突然下雨了,行走多有不便,我顺路,就过来了。”
苏淮瞅了瞅门外没有一丝丝下雨的痕迹的青石板路面,没有做声。
只伸长了手去夺莫白手中的糕点。
却被赵谨一把接过,毫不留情地道,“今日说好的去兵部,你却不知所踪?”更是故意道,“你不是说,这是你阿姐给我的吗?”
是不是你心底没点数吗?苏淮翻了一个白眼,却故意绕开了这个话题。
只就前半句道,“谁跟你说好了?那是我爹说的,你让他去。”
“苏淮!”苏妙急得眼睛都瞪大了,这孩子怎么一时一个样呢?
苏淮:……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道轰隆隆的雷。
“行了行了,我明日就去。”苏淮无奈地摊了摊手,我说话算话,我明日就去。
然而。
赵谨冷酷无情地抛下了一句,“明日我有要事,你后日再来。记得写上一篇关于最近的水患一事的文章带来,否则我就将今日你没去兵部一事告知苏将军。”
说完就携着他的一盒糕点,六亲不认地迈出了大门。
气得苏淮扬着手就欲往门上砸。
却被苏妙拦住了动作。
苏妙抠门嗖嗖地拽着他的胳膊,“淮淮,别砸,修门好贵的。”
苏淮:……
苏淮在回府的路上还是气得一阵头疼。
然后……
……
苏家门口。
远远一个人扛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再近些,隐约可见大架子中部红艳艳的果子。
再近些,哦,是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那小贩懒洋洋地扛着一架糖葫芦,手上还拿着一串在咬。
天晚了,这是卖不出去要自己吃完吗?守卫甲不在意地别过了头。
坐在一边小角落的今阳靠在门上,恍若从梦中惊醒,微微坐直了身子。
守卫甲道,“今阳哥,你继续睡,公子回来了我会喊你的。”
也是,这有两个人看着呢。
今阳继续闭着眼睛坐在小马扎上。
直到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到了门口,重重地将手中的糖葫芦架子往地上一磕。
“谁?”今阳蓦然惊醒,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公子……你回来了?”
苏淮一个爆栗敲上他的头,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架子丢给了他。
“搬到我房里去,若是让我阿爹看见了,你就别回来了!”
今阳身形一歪,差点没接住这比人还高一些些的大架子。狠狠瞪了那两守卫一眼,然后苦着脸瞅了瞅架子上那红艳艳的糖葫芦……
公子这是心情不好,要甜死自个儿吗?
……
这边,苏妙刚上了马车。
依旧坐在了赵谨对面。
目光就顿在了一旁的食盒上。
赵谨却是一上马车就闭上了眼睛,心中烦闷不已,手指无意识地在一旁的小桌上轻轻叩着。
他知道,苏妙如今眼巴巴地等着他和离。
他也知道,苏妙没有自己去和离,一是怕他父亲,二是因为要成亲的是她苏家,要和离的也是她苏家。纵使苏家再大的功劳,再得圣意,免不了就会惹得天子不快。
他去提出和离,会好上很多。
表面像个只会吃的小傻子一样,这局势却是算的很清楚。
他也并非不可以纵容她的小心思。
但是,一想到她和离后与陆宁阳成双成对,他就心里各种不是滋味。
宛若吃了一枚青杏,酸涩无比。
“赵大哥……”女子声音软软糯糯的,带了些娇憨。
“嗯!”赵谨眼睛没有睁开,随口应了一声。
苏妙没看到,自顾自指了指那食盒,“赵大哥,反正你不喜欢吃点心,不若……不若等会儿给我拎走吧。”免得浪费。
半晌。
久到苏妙以为赵大哥又发作,懒得理她了,刚悻悻地收回手指……
“谁告诉你,我不喜欢吃的?”赵谨突然睁开了眸子,身子前倾,慢慢凑近道。
近到苏妙周身都是男子身上幽幽的茶香。
凑这么近做什么?!
苏妙耳根泛红,无意识地对了对手指,指了指帘子,“莫白说的,他说你不喜欢吃甜腻腻的点心。”
赵谨:……
赵谨慢慢地退了回去,“莫白他胡说的。”
然后轻轻在食盒上点了点,“既然是你亲手为我做的,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苏妙尚未从赵谨突然的神经病中恢复过来。
半晌才讪讪一笑,没有应和。
吃吧吃吧,胖死你!
……
作者有话要说:莫·日常背锅·白:主子日常不要脸,什么乌怏怏的事都往我身上推,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五四章
空灵缥缈的歌声悠悠而来。
周围是一大片白茫茫的雾气。
有女子恍若山间精魅, 一袭白纱遮面, 只余一双华目流转,破空而来。
伴着足间细碎的铃铛声,女子莲步轻移, 正对着他, 站在湖边。
遥遥相望, 女子似乎是看不见他, 食指慢点, 轻解罗裳……
那歌声突然变了, 自曲由调变成了不知名的吴侬软曲,咿咿呀呀醉生梦死撩人非常。
他下意识就转身,雾气却是突然散了, 女子面上的轻纱也不翼而飞。
面纱后, 是苏妙的脸——
面容娇俏,玉颈如雪。不谙世事,勾人而不自知。
他突然就失去了言语——脑子中一片嗡鸣。
身体突然就有了某种难以启齿的变化。
倏然天旋地转,层层掩映的树木,波光粼粼的清湖皆不知所踪。
林间化为了府邸。
有男子正一身喜服,意气风发,眉里眼间尽是温润, 执着女子的素手,一步步踏入府门。
周围庆贺声、恭喜声不绝于耳。
他看见了苏淮,高声唤着“阿姐”。
他看见了苏策和沈婉,就坐在大堂之上。
但仿若无一人看得见他。
他唤了一声苏妙, 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他看着女子着红盖头,一步一步,步入内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他恍若被勒住了咽喉,无法呼吸,周围像是有滔天的潮水向他席卷而来,霎时将他淹没。
再后来……
岁月绵长,仿若被缩短成一个个惊鸿一瞥的画面……
他看到。
他升官进爵,傲立朝堂,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音尽在耳畔。
他看到。
祖母去了。世间恍若就只剩下一个他。
他看到。
他另行建宅,孤苦一人,此生无依无靠。无数个午夜梦回,都在后悔让那个此心所系的女子嫁与了旁人!
然后,他醒了。
房内一片漆黑。
男子蓦然睁开双眸,凉飕飕的冷汗浸入四肢百骸。
凉意透骨。
半晌,屋内冷冷地洒入些许月光。
他起身喝了一口茶,冷的,还有些涩。
朦胧若梦间。
胸腔内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孤苦与压抑。
……
长街上廖静无人。
只余打更人的敲竹梆的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那人打了一个哈欠,将尾音拖得老长……
悠长的声调在寂静的夜里似乎是要蔓向远方。
冷冷的月光倾洒在地,像是镀上一层银霜。
突然。
马的嘶鸣划破寂静,更夫一个激灵,只见不远处,高头大马上,掠过一片白色身影。
而后,迅速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