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上面前的人它们显然没那种骨气了,尽管它们并不愿意吃慕言手里头的一点也不精致的吃食,可动物对危险的本能感应还是让它们哆哆嗦嗦地啄了那一颗颗的鸟食。
不识相的话很有可能就被掐死了掐死了,侍卫和宫女是不会有胆子来救它们的!
两只鹦鹉在那里不停地啄食,还得担心自己啄痛了眼前人的手掌,它们之前已经被喂食过,肚子都撑得不行了,偏偏慕言像是得了趣,等它们好不容易吃完几颗,又从桌子上拿了一些搁在手中平放着的白纸上。
“它们再吃就该撑死了,有这功夫来逗弄它们,还不如来替我解决乱臣贼子。”
慕白发话把那两只可怜的鹦鹉从水深火热中解脱出来了。他的话音刚落,鹦鹉就一前一后地飞离了鸟架子,落在了他的肩头。尖细的鸟嗓子一唱一和:“不好吃不好吃!”“撑死了撑死了!”
慕白用指腹抚了抚两只鹦鹉圆鼓鼓的小肚子以做安抚。用了点力气把几份折子扔到了慕言跟前的桌子上。他盯着对方堪称天神雕刻的眉眼,语气甚是平缓:“国舅造反,朕可是听说,他的身边有个和长眠地下的皇兄差不多模样的军师,喊的还是诛灭朕这个弑父杀兄的乱臣贼子。”
说到长眠地下和弑父杀兄的时候,慕白的音刻意咬得有点重,眼睛始终都盯在对方脸部那方寸地。慕言的神色却没有多大的变化。随意地摊开张折子,看了几眼便给了慕白回应。
“既然弑父杀兄,陛下又何必在乎这么一个国舅,乱臣贼子处置便是。只是这平乱的人选陛下可有想好。”慕言用的是敬语,还是头一次承认他的身份,只是这语气倒听不出半分恭敬之意。慕白对这一点也早就没了盼想。
慕言要是能低下头来对他恭敬,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被换成了假货。慕言是标准的天家人,在他的身上是根本没有血浓于水可言。先帝和厉后对他够重要了,死的时候也没换来几滴眼泪。
暂时的悲伤肯定是有,可这伤感很快就会被得到江山权势的喜悦冲走。一个打着他的幌子的娘舅,他就更加不可能有半点儿心软。
因此这极致俊秀的男人不过笑了笑:“乱臣贼子自然是要讨伐的,不过请缨的折子这么多,陛下可有想好用哪一个?我觉着吧,苏将军就很不错。”
苏老将军早就去了,这里的苏将军自然指的是苏之冉。
“不行,还是换成别的人去来的妥当。”慕白几乎是下意识拒绝,然后很快地平复了情绪。
“为什么不行?还是你怕他像记忆里那样就死在了战场上。”慕言的记性是极好的,那看到的两年的轨迹早就被牢牢地刻在了脑海里。苏之冉这个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惹他厌烦的人他更是不可能忘记。
原本这个时候苏之冉是该死了的,如今却好好的活着,虽然因为皇家的顾忌加上他自己的缘故尚未娶妻生子,但至少人还在,什么盼头都是建立在活着的基础上。
虽然早就知道对方窥探了那一世完全不同的轨迹,可是两人毕竟是不一样的,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慕白难免还是有些不适应,然而他只是望着对方的脸很自然地承认了:“我确实是担心,所以苏之冉不能去。”
请缨的折子被驳回的时候,苏之冉还特地进宫来找了一趟慕白,那个时候慕言也在,只不过坐在帘子后头,苏之冉进来的时候,有些渗人的视线就一直凝在他的脸上。
苏之冉最后还是没能劝说成慕白,只得表了忠心便退了下去:“无论陛下什么时候用得上微臣,臣都必定全力以赴不负圣恩。”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纯粹的君臣,尽管慕白有意想要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苏之冉却不肯。
私底下的时候,对方曾经说过:“微臣觉得,就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若是陛下真愿意为我好。就放一我一马吧,也让臣能放过自己。”
苏之冉给自己画了一条线,他不希望慕白踏过这条线来,慕白也就尊重他的意愿,并不强求,但在这一件事情上,他还是希望苏之冉能够好好的活着,若对方愿意娶妻生子,他就把人放出朝野,好好过日子。
慕白派出去的是个颇有经验也很忠心的将军,有句话叫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真身就一直在慕白身边呆着呢,费了一番周折厉利和那所谓的军师终究是以霍乱朝纲造反的罪名关入了大牢,等候秋后的处斩。
但这一场算不得大的内`乱还是给无辜的百姓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慕白在决定去安抚民心之时,慕言也易了容,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做了个贴身随从。
一对看起来是大家族落魄的母女接了发放的粮食,对皇帝自然是感恩戴德,站在人群外头的时候,她身边那个很是漂亮的小姑娘为了捡个东西差点被士兵的马蹄给踩踏之死。
人自然是被慕白救下来了,只是短暂的抱了那么一下,他就准备把怀里头的小孩子放了下来,只是伴随着受惊后还打着颤的感谢声的却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电光火石之间,反应根本就来不及。
只是那匕首最终没能刺中慕白的胸膛,而是刺进了跟在他身边的贴身随从的身上。慕白的始终能够清晰地记得,在对方的乌黑的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格外震惊的脸。
没有什么太感激的情绪,他身上还穿着金丝软甲,即使没慕言挡的那么一下,那匕首也不会让他受太重的伤。
除了震惊疑惑,慕白已经不能用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现今的心绪了。
躺在床上,胸膛大片白色绷带的男人看上去已经没有大碍了,随行的太医也说伤得不重,只要好好休养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若是在那两年里头都还清了,那这一回你总该是欠我的吧,总之这辈子,或者是下下辈子,你还是死了那条心的好。”
慕白的手扬起来,又慢慢地放了下去。年轻的帝王最后只是凝视着床上人苍白俊秀的脸庞,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那边就这样罢了。”
天生冤孽,不休不离。
第66章 六十六
苏之冉得知那畏罪自杀的前太子不仅没死还成了当今皇帝的入幕之宾,如今北国皇室暗处势力的掌权者时,他并没有自己料想中的那样惊讶。
慕白的身份虽说也是皇室中人,可两人的血缘几近没有。得知这一点,他心里头的那点疙瘩也就。其他人看来,前太子慕言早就长眠地底,宫里伺候过慕言的老人并不多。就算是瞧见了也不能肯定对方的身份。
慕言如今在暗处,又不在朝堂上露脸。他也不担心对方的存在把当今皇帝的清誉给毁得一干二净。养男宠还可以说是风雅之事,把嫡亲的兄长变成颠鸾倒凤的对象那就是逆了人伦。当初跟着瑞亲王的旧部一个个平了反,洗刷了冤屈,但总不能把慕白的身份就这样暴露人前。
选择把真相告诉他的女子面色很冷,轻飘飘一句话砸下来就让他有些糊涂的脑子冷静下来:“将军知道如何对陛下好,老奴自然相信您能拿捏好自己的分寸。”
望着这个一向态度和善的苏嬷嬷,苏之冉面露讥讽之色,想要说些什么,看着那朱瓦琉璃却发了好一会的呆,最终颇有些唏嘘地应了对方:“嬷嬷尽管放心,我自有分寸。”
苏之冉虽说是武将,可比起大部分文官来说还要冷静理智得多。他从衣领处掏出当年送给那人的小玩意,躺在手心的是块成色极好的玉佩。那本是苏家男丁用来讨媳妇的信物,却被他送给了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对方身上贴身带了十余年,又在几年前回到了自己的手上。他本是该开心对方愿意放自己一马,心里头却莫名惆怅,因为不放过他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慕白,而是他自己。
慕白于苏之冉,从来都只是一场孽缘,还是一场单方面的,永远不能表露的孽缘。苏家先祖当年陪同北国太`祖四处征战,打下这大好江山可谓功不可没。又因为世世代代都教导子孙要精忠爱国,不可妄动心思。苏家世代忠良,在征战沙场的同时还受着帝王的猜忌,本就男丁稀薄,到苏之冉这一辈更是就剩了他这么一个男丁。
苏之冉本还有两个叔叔,死的时候连半分血脉都没留下。偏生就这么一个男丁还是叫当皇帝的不放心,所以当苏之冉把玉佩给出去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要再把东西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