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不解道:“主子,咱们不去酒庄了?”她看上去并没有轻松下来,乌黑眉毛仍旧紧紧地挤成两坨。
“人都不在那个地方了,去了也没用,你传信到那些和酒庄相关的铺子叫她们别开业了,这几日好好守着后厨,东西都清干净来,别到没人的地方晃悠。”
“可是停了那些,不就更加坐实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了吗?就算咱们的事情澄清了,那些老百姓也不会相信咱们,生意肯定要差下去。”管家虽说平日只管着贺府里那些事,但是什么东西都得懂上那么一些的。
“她们都能够堂而皇之的在酒庄里放东西贼喊捉贼了,自然也有可能在别的地方放。不过这倒没什么,如果停几天,百姓知道这事情的就越多,知道的人越多,这事情就越好办。”
“主子的意思是,到时候,这些百姓会来看京官怎么审?咱们贺家反倒可以宣扬出去?”
贺爽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还没么不可救药。”
“可是……”管家欲言又止,这主意好是好,可那也得建立在京官娘子是护着她们的情况下啊。现在对贺家不力的人证物证是一应俱全,而她们这边什么都没有。
“打官司这种事,其实我并不擅长。”看着管家期待的眼神,贺爽在对方心上又捅了一把刀子。然而她话音一转:“不过,我刚好认识一个对这方面颇有研究的人咱们现在,就先去找他。”
☆、第36章 谁行谁上
马车在衡南别院前头停了下来,贺爽先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精明却有几分文弱的管家借了马车娘子的几分力,紧随其后跳了下来。
这衡南别院也是贺家名下的宅子,当初因为里头的那处温泉被贺青买了下来修缮几番,是贺爽自幼以来的放松的好住处。
平日里有专人打理,除了贺家人,能够在这衡南别院住上一晚的屈指可数。这院子很是雅致,当年还按照王氏的吩咐在门口栽了几柱青竹,两个人刚靠近院口,就传来悦耳琴音,如站于高山林野之上,听流水潺潺,嗅漫野花香。
年轻的管家贺吟虽然看着文弱,却是个是个满身铜臭不懂这闲情逸致的大老粗。她也没心思关注这乐声内容,只顾着闷着头跟在贺爽的后头,往琴声传来处走。
两个人步子迈得急,很快弹琴之人就出现在她们两个的眼里。一个弱不胜衣的白衣男子端坐瑶琴前,精致的熏香炉里升起袅袅烟雾,他的身边还站着穿着下人衣服低眉顺眼的小童。
贺吟定眼看去,这白衣男子眉目如画,纤细腰身像极了他后头无声吐露芬芳的幽兰,又身姿挺拔,眉目坚定,像极了要不是瞧着自家主子的眼里毫无女子对男子特殊的情意,时机也不对,她几乎要误以为这是自家主子冒着风险养在衡南别院的外室。
然而贺爽一开口就叫她震惊了,这看起来仙气缭绕,弱不禁风的美貌公子竟然就是自家主子要找的能人。
见贺吟面露怀疑之色,那白衣男子还没说什么,站在他边上伺候的小童先看她不满了,脸是小小的看着可爱,可一张口还挺牙尖嘴利的:“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家主子还没说话呢,摆出这副脸色,是要求人的态度吗?”
她长得就这么像个下人吗?贺吟禁不住想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打扮,不过还是忍住了没动,看贺爽的脸色她也没敢再乱说什么,只得暗自腹诽道:“要求你家主子你是我家主子,要不是出了事,我也不会来这别院,何况同样是做下人的,你也没那个资格对我嚷嚷。”
本着好女不和男斗的这一信条,贺吟只哼哼两句,并未多说什么,那小童对她这个态度倒更不满意了,但想起自家主子不喜多嘴的人,又生生忍了下来,眼睛却瞪得溜圆。
贺吟和那小童大眼瞪小眼,两个做主子的倒是很融洽。贺爽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开门见山道:“贺府酒庄的事情,你帮我。”
那男子停了抚琴的动作,施施然站起身来:“你怎么就这么笃定我知道这事?”
贺爽笑道:“我今日刚从宫里出来,贺记酒庄的消息,你应该比我知道得早些,状纸可是已经拟好了?”
男子似笑非笑道:“你倒是了解我,在你来之前已经好了,就差你带我过去官府了,上回你可没这么早来,没想到在我弹完这一首曲子前你就过来了,这回倒是你有心了。”
贺爽淡然回到:“有事相求,自是用心,何况这天底下也没什么事能够瞒住青芜兄的。”
对方显然对这句恭维很是受用:“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还那么喜欢夸赞人。这张脸皮也不知较从前厚了几分。”
那男子一笑,倒是少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眉眼也生动起来,在年轻的管家看来,是个绝不逊色于安平帝卿和京城花魁的大美人。
美人不仅容貌动人,就是连声音也比那黄莺要婉转动听,嗓音宛若潺潺流水,笑声清脆犹如珠落玉盘,便是年轻的管家跟在贺爽后头已经见了不少各式各样的美人,见他这么一笑起来,也不由有些呆愣。
她这么一愣神,那和她对峙的小童就更加不悦了,忍不住小声地骂了贺吟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贺吟面色不由有些尴尬,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半分亵`渎之意,只是纯粹地欣赏对方的美丽,朝着那白衣公子道了歉,对方看在她并无冒犯之意又是贺爽带过来人的份上,白衣男子并没有和她多计较。
实际上他的目光就一直在除贺吟外的另一个女子身上。被他注视着的贺爽朝着院门的方向摊开手,做出个指引的手势:“那就有劳楚公子带着状纸和我跑一趟了。“
那楚公子浅浅一笑,站在边上的小童又忍不住眼露惊艳,公子笑起来可真要不得,他看了这么多次还会心砰砰跳,要不是他是个实打实的男儿家,早就对自己的公子动心了。
贺爽表现得是最自然的那个,她这一点和她逝去的生母贺青很像,看一个人总是更看重对方的价值,就算对方再美,也不会让她们轻易动心。
虽然对两个人来说贺记酒庄的事并非火烧屁股的急事,但客套话也不需多说。贺爽和那白衣的楚公子两个做主子的走在前面,那牙尖嘴利的小童也和贺吟一般紧随其后。等到贺爽主仆二人一同上了一辆马车,那小童跟着他的主子坐在另一辆马车里头跟着。
马车按照原路返回,往燕都的官府衙门赶,等到路都赶过了四分之一,一直沉默的贺吟才后知后觉地猜测其这个男子的身份来,她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主子刚刚说他姓楚,莫不是那第一状师楚然?!”
靠在马车壁上的贺爽微微晗首,贺吟又惊又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说那个小童傲慢如此,感情他家主子竟然是楚大状师。”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楚然是个擅长嘴上工夫的,贴身伺候的小童牙尖嘴利也是自然。
大燕开国女皇定下的法制经过这几百年的不断完善,可以说各行各业的法已经十分健全。虽说法制上许多条例都是偏向王公贵族的,但官府大部分时候还是依法办事。只要状纸写得好,能找到个好状师,贫苦百姓告赢乡绅财主那也是常有的事。
即使是杀人案,被羁押入府的犯人的家属也可以委托状师打理这个案子,要是能够找到推翻罪证的证据,官府一样得乖乖放人。而且官府也会依照状师的意见来量刑。但这是在有状师的情况下,若判案的时候请不到状师,那一切按照官府的程序来。
刚刚那白衣男子楚然正是大燕第一的男状师,他的聪慧绝不亚于京城的四大才女,其母是刑部尚书,而楚然十岁便能把大燕律法倒背如流。
楚然不仅会写状文,观察力更是惊人。帮着当时还是刑部侍郎的楚辞破了不少陈年案件,更是在无头男尸一案中立下大功,其母也因为他的缘故从侍郎升到刑部尚书。
当今女帝还给他封了正五品的官位,楚然也如愿拿到御用状师这个名头。
不过状师虽然在案子中作用不小,但涉及到皇亲国戚、王公贵卿以及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大臣的案子,那均是移交大理寺处置,状师只能给大理寺卿提供一些参考意见,起到的影响甚微。
大燕的君主多以仁厚治国,启文帝作为仁君,在律法上就更加宽厚,除了杀人叛国者以及贪墨财产数额过大,或是行奸`淫之事者,大燕律法里要判人死刑的并不多,即使是真的在酒里加了阿芙蓉的粉末,只要事情不闹得太大,通常都是塞点钱交点罚金然换个和食品无关的行当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