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她嫁给世子,母亲便卖了这铺子,给她在京中置办两间正街的铺面,由此可知,这一个许可卖盐的牌子,有多么火热。
刘氏只得这一个女儿,长微又自小独立不甚与人亲近,自然要为她多加打算。这铺子原本也卖不得官盐,还是沈家辉煌时,她留了个心眼,弄了这块牌子。
有了这东西,纵使沈家不比当年,长微若是嫁给一个普通官宦家族的男子,也不会让婆母看轻,原本长微去年及笈就该让她学着接手,可那时长微说什么也不沾,她心里知道长微瞧不上铜臭味,但那家主母不得学中馈。
“你都学的晚了,你姨母家的姑娘不到十五就要学着看账本,以前你爹不懂,只管由着你性子胡来,今年都十六了,夫婿这边有我和你父兄把关,你就趁着这几日好好学学执掌中馈。”
沈长微只得笑着应下,上辈子她初入王府结果什么都不会,却是闹了好些笑话,后来可都是被顾寒见给磨出来的,她根本不想管事,顾寒见却想让她插手世子在京中的几处经营,弄得她和账本大眼对小眼,磨了快一年。
昨日云霜将账本送过去,又留在清语阁给她讲了些。
沈长微静心听着,等她走后才逐个的对。
她连京中最繁华铺面的账本都见过,那一日的流水真差点闪瞎她这个外乡人的眼。如今再面对这间粮油铺子,自然极容易上手。
这间铺子的管事还算是她的远房舅舅,那人管这铺子快二十年,当年也是跟着母亲一同从刘家过来的,他们兄妹三人也从不把他当下人看。
因此沈长微也没带着上辈子刻意挑刺的眼光看,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可当她翻到盐账上,只是草草的过一眼,就发现一个纰漏。
一斤盐成本是五十文卖作一钱银子,去年进了两千斤,按理去过成本只剩下一百两的利润。
这上面却写了一百三十二两。
难不成是记错了。
沈长微折了一角记下。便往后继续翻,后面的黍米,面油倒是都对着。
青莲端了一碗莹白的杏仁露过来,放在桌角,“姑娘莫看了,明日下午您还得去赴宴,这次迎冬宴设在城外揽月湖的游船上,您可得早些休息,要不然明日本就摇的晕乎乎的再睡不饱,那得多遭罪。”
沈长微捧起白瓷的冰纹碗,稍稍抿了一口便放下,“知道了,你也去睡吧。”
夜深人静,沈长微瞧着外面的月光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那顾寒见前些日子真打发人来取《木草集》,让她给打发回去了,就是还,也得是她亲自还。
第8章
夜里刮起大风,树上还未落干净的叶子这回有了归宿,一阵风就能将地上铺满一层,纵使淄然居里大多种的松柏,那山上的落叶被风卷下来也着实难打理。
陆佰才从外面回来,脚底沾满了湿泥,他在外面的台阶上把鞋底蹭了蹭,才敢进书房。
陆佰声音有些颤抖,“主子,东西找到了。”
顾寒危提笔的手微微一顿,开口道:“不是说还需月余。”
他放下笔,眼中难得有了一丝愠色。
“危儿,去嘉陵郡,云际山,哪里有母妃给你留下的东西。”女人穿着绛紫色的中衣,嘴唇已经泛起青黑,八岁的男孩眼睁睁的看着她往自己身上淋火油,却什么都做不了。
“主子?”陆佰出声。
顾寒危眼珠动了一下,被拉出回忆,开口:“找到便找到了,有人暗中相助,难道不好?”
“东西在哪里?”顾寒危问。
“那箱子在水中浸泡数十年,锁子早已腐败生锈,可属下命人试了许久,还是难以打开。”
顾寒危掸了衣袖战起,走到窗前望着云际山的方向,沉默许久。
“那就直接送来。”
陆佰领命离开。
顾寒危突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明明谜底将要揭开,可他心中却没有半点期待。
东西既然找到了,也该走了。
他眼前却莫名浮现出沈家那丫头的影子,明明是自己问他讨要的书籍,最后倒是成了她捡到的东西。
她既与顾寒见有了牵扯,如今却假借还书纠缠他。
客房的灯还亮着,顾寒危看了一眼那映在窗上的人影,自这段孽缘断了,这小子越发刻苦。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顾寒危冷着一张脸,啪的一声把窗给关了。
处处留情的女子,要不得。
他躺在榻上,合目养神,眼瞧着快要天明,却怎么都睡不着,来嘉陵的目的已经达到,本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了,结果还是难以安眠。
身虚体寒的世子爷决定动一动,瞅了一眼门后靠着的那把流月刀,手心直痒痒。
后院的竹子貌似长得太过旺盛。
“该砍。”
世子爷提着刀大步流星的到了后院,试了一套刀法舒展筋骨,身上冒出一片热汗才罢休。
大早上的,沈长微一起来就打了好几个喷嚏,把青莲吓得从厨房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给她,沈长微也怕一会出丑,忍者恶心直接灌了下去。
临行前,刘氏还是不放心,让她又带了几个丫鬟过去。
其中一个沈长微看着有些眼熟,但那丫鬟长得甚是普通,她只觉得熟悉,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记忆。
只是多疑问了一句名姓,得知她叫茉香后,实在记不起来什么便放到一边。
“母亲,你可要记着查一查,若是不小心写错了便罢,若是真出了差错……盐这东西,还是小心些好。”刘氏也知道这是大事,她已经派人去将表兄叫来问话。
刘氏回道:“母亲记着呢,”
沈家的马车走后,不远处顾寒见才翻身上马,腰间坠着一个梅花形状的坠子,样式古怪。
顾寒见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劲装,小臂上绑着黑色的皮质护腕。
鲜衣怒马的日子,真是让人怀念。
有时他真觉得上辈子就是一场梦,但是这梦未免太过真实。也让他充分意识到,自己和顾寒危这混蛋狗东西的差距。
他是利用沈长微,但怎么都是明刀明枪,威胁就是威胁,捏着你的把柄就是要给爷办事,怎么着也曾花前月下,不说你侬我侬,总有旧情一场。要不是沈长微做事太绝,他还真不想欺负一个小小女子。
顾寒见跟着她一路来城北的渡口,老远的就看到顾寒危那狗东西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长袍。
沈长微下了马车,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他,他连穿着都没有变。
沈长微心里把顾寒见拉出来又骂了好多回。
越活越回去的沈长微上船时又被告知,这次是带不得丫头的。
“我一定要跟着姑娘。”青莲扯着她的衣摆不走。
沈长微已觉事有蹊跷,但都到这儿,又怎么回去。“青莲,先去城南的渡口等我。”
“姑娘……”
沈长微安慰她道:“没事。”
然则她上了船,心里才真的没底。
第9章
顾寒见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笑话她现在倒是知道怕了,答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能耐。一扭头碰巧又看见顾寒危那厮拿着帕子捂嘴咳嗽,忍不住斜眼嗤笑了一声。
这位爷可真是作戏的一把好手。
那边接引的人来请永南王府家的二位爷上船,老远的就瞧见这二公子朝着世子一脸的不快,心里更是雷鼓震震,“二公子有礼,您请!”
顾寒见听见声音转过视线,瞧见来人的脸,差点没笑出来。
都说渺王娶了个母老虎,府中别说是模样周正的丫头,就是样貌俊俏的男子也是少见,上辈子他可没兴趣看自己旧情人和顾寒危亲亲我我,又忙着在王府排兵布阵,就没来参加这次迎冬宴,不想竟是少了这般大的乐趣。
放眼望去,这些个丫鬟侍从,面前这个经还是难得的平凡,平凡可贵啊!
顾寒见点头,迈开长腿大部流星的上了船。
那人也暗暗松了口气,幸亏世子此时在别处与其他人闲谈,要不然让这两位撞到一起,可不就是点着了炮仗?
“世子见微知著,实乃我辈之楷模!”
“是啊”
“是啊……”
陆佰跟在世子后面,就听这些个酸书生夸人了,就是夸也不会些新鲜的词语,还都爱一连哄着上,一个一个的像是下饺子似的。
顾寒危捂着唇又咳嗽了两声,目光像是带着冷箭一样的刺过去,陆佰顿时正经起来,“诸位,我家世子有约在身,实难久留,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