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的视线越过重重人群，抵达了第五排中央，幽深的眸中，似乎藏下了一整个日落黄昏，满天暖橙的霞光，涤荡温柔。
他张了张嘴，说。
“我喜欢你。”
又一遍。
“我喜欢你。”
最后一遍。
“我喜欢你。”
舞台灯光霎时全灭，台上深情的男声也戛然而止。
观众席沉寂了足足十几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陶泰K大最帅”，一瞬间，整个礼堂似乎被点燃了，口哨声，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王源听得眼角也含了泪，转身望向已经听得傻掉的人，拿手肘捅了捅他。
“喂，磊哥。”
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赵磊动作迟滞又缓慢地偏过头，有些潮湿的眼瞳细微颤抖，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早就知道了？”
“嗯。”王源看着他泛着水光的眼睛，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赵磊咬住苍白的唇，喉结轻轻滚动，抑制住了升到了嗓眼儿的那一声哽咽。他垂下眼睑，低声骂了一句什么。
王源凝目望住他努力隐忍的样子，问：“赵磊，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
王源怔了一秒：“不喜欢？”
对方狠狠抬起湿润通红的眼睛：“你们几个，合起伙来耍我，很好玩吗？”
“一点也不好玩，”王源这把听明白了，咬了咬牙，眸光沉沉地道，“和晚会的导演商榷，和所有工作人员协调，制作一百份邀请函，还要召集一百个陌生人，你觉得好玩吗？”
赵磊的肩膀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下。
王源暗暗提了口气：“陶哥应该还在后台跟工作人员道谢。你如果不喜欢他，现在就去告诉他，你对他没兴趣，之前在厦门也只是和他玩玩而已，让他别搁这儿费劲了。”
他话音方落，场内灯光已经大亮，席间的观众陆陆续续退场。
赵磊整个人极力压抑着的情绪，他不断抖瑟的嘴唇，他通红的眼睛，瞬间无处遁形。
王源知道，自己再说一句都是多余。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座，毫不犹豫地向出口走去。从座位走到出口只需要不到一分钟。等王源走到了门槛处，还是忍不住微微回头，再定睛一看，观众席上哪里还有赵磊的影子。
王源独自一人躲在宿舍的床上，盯着已经沉默了二十个小时的聊天框，眼眶悄悄的有些酸胀。
时针指向十一点半，王俊凯应该还在温书，可他还是忍不住输入道：“老哥，有时间吗？”
王俊凯回复得很快：“有，怎么了？”
已经有两个月零八天没有见面。期间一直忙着上课，忙着作业，忙着考试，忙着刷题，忙完了这一件事，就急着找下一件事，仿佛将脑袋用繁忙填满了，就会忘了想念。
可如今只是看着屏幕上的四个字，他才发现自己只是用琐事暂时堵住了身体里那块被强行凿开的叫做王俊凯的豁口。人一旦闲下来，那块豁口就被疏通了，挤满了内核的空虚急不可耐地溢出，只剩下一副干瘪的躯壳。
好想他，好想好想他。特别是今晚看到陶泰站在台上的时候，他不想承认，在替赵磊开心的同时，自己也感到了一丝嫉妒。
此时此刻，王源指尖轻柔地拂过屏幕，忽然就想透过它，去摸一摸手机另一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说：“想跟你分享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陶哥今晚在一百多人面前当众出柜，和赵磊告白了。”
那边似乎也惊讶了下：“真的？”
“我闲得啊拿这事骗你。”
“那赵磊怎么说？答应了没？”
“现在半夜十一点半，寝室里就我一人，你说呢？”
王俊凯那边编辑了半晌，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发过来却只有俩字：“傻蛋。”
王源气得眼睛鼓鼓的：“你骂我干吗？”
“想我了是不是？”
王源鼻子一酸，回复道：“傻蛋才想你，我没想。”
“哦，那我去找傻蛋了。”
“......回来。”
“干嘛？”
“......我改名了，姓傻名蛋，就叫傻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个蛋！”
“对啊，你不是叫蛋吗，我是笑你啊。”
“靠......你别回来了，你赶紧走，去找真傻蛋吧，本假蛋不要你了。”
“我真不回来了？真不回了？后天机票都买好了。”
“......”
“？”
“你不是等考试结果呢？”
“昂，今天下午刚放的榜，收拾收拾回学校了。”
“......什么意思？”
“回去准备第五门考试啊，刚过了四门。”
“你说话再大喘气一个试试？”
“行，不闹你了，前四门是真过了，后天是真回去。”
“嗯，知道了。”王源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王俊凯得逞后嘴角压不住的笑。
“早点睡，你们不是期末周吗？”
“哦，你缓考你了不起。”
“好了乖，快睡。”
王源瞄了眼屏幕上方的时间，还没到零点：“等一下，你知不知道今天感恩节？”
“知道啊，怎么？”
“不打算跟你男朋友表示表示？”
“你想吃火鸡了？”
“不想。”
“想要红包？”
“......王俊凯，”王源捶胸顿足，却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有时间跟陶哥借一下他今晚的稿子，看看人家是怎么告白的，全场人都在尖叫.....你当初呢，你不但装疯卖傻，还逼着我先开口，太有心机了！”
“......原来你喜欢这种声势浩大的？我从小看着你长大，还以为你是含蓄型。”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又装蒜！
王源气得咬牙，指尖一下一下狠狠戳着屏幕，快把钢化玻璃敲碎了：“你都没跟我说过。”
“说啥？”
......还能说啥，那三个字啊！你从来没说过！告白也是我先的！
可王源怎么拉得下脸让他说。
最终只是蔫巴巴地回复说：“算了，没什么。”
“哈，傻蛋是不是想听我跟他告白？”
“......现在不想了。”王源撇了撇嘴，虽然还是觉得委屈。
“怎么不想了？”
“你尿床我都见过了，现在扯这些酸溜溜的，太那啥了。”
“嗯。”
王俊凯又说：“腻歪。”
“对啊......”王源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小小的字，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却被刺得眼睛都疼，赶紧岔开了话题，“睡了睡了，都十二点了。”
滴滴两声，王源按了解锁键，看着对话框里新冒出来的两条消息，眨了眨眼。
——“把我上句话倒过来念。”
——“傻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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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17岁那年没送成的花，今天给你。”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初二吧？”王源拿吸管捣着奶茶杯里的仙草冻，眼神飘忽了几秒，有一丝不确定道，“你那会儿不是天天来我们班教室找我吃午饭吗？”
王俊凯勾着唇角摇头；“还要早。”
“那......是初一？你不是吧这么早熟？”
“是小学三年级......”王俊凯无比自然地拿勺子舀走了王源杯子上面的一层奶泡，“进少先队那天是我给你系的红领巾，我当时紧张得给你打成死结了记不记得？”
王源眼角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下，脸上的表情依旧镇定，心里头却腹诽着，王俊凯小学三年级的话，他才小学二年级，那时候他连看到隔壁班戴头花的小姑娘都顾不上擦鼻涕泡呢......这人是得多禽兽啊，从那么小就开始惦记自己......
这般琢磨着，他便有些怀疑地眯了眯眼睛：“你小不点点的懂什么叫喜欢吗？该不是手笨打了死结，还以为是自己紧张吧？”
“我是不懂啊，”王俊凯闻言悠然地挑起一边眉毛，又摸了摸平平的下巴，“再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那时候喜欢你了？”
“哈？刚才不是你问我知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王源话说到一半却哽住，仿佛被什么炸到一般，怔了半晌，明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不可思议。
王俊凯目光深浓几许，嘴边的纹路微扬，看这样子是听懂了，他的唇一掀，正欲再说些什么，摆在王源杯边的手机却嗡地震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