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焦急的脸色放缓，唇边也浮起暖暖的笑容：“俊凯真有心了，而且这衣服颜色选得也好，衬脸色。”
王源循声又打量了眼那羊毛衫，餐厅里醇黄的光晕将衣服的颜色点缀得更加温暖，他不禁想起几天前和王俊凯一起到商场选衣服的时候，两个人为了选橘色还是选灰色站在店里吵起来的场景，幸亏最后选了橘色。
王源嘴角不禁一弯，心里头的苦涩却一点一点溢了出来。
他轻声道：“这颜色也是我哥挑的，我本来想买灰色，但他说你还年轻，该穿些活泼点儿的颜色......”
周慧和自家儿子聊了这一会儿，净听着他变着花样儿地夸王俊凯了，忍不住笑着揶揄道：“听听，这才在一起几天呢，眼里就净是他的好了，等再过段时间，估计连我这妈都不认了吧。”
本是句玩笑话，却听得王源嘴角堆起的笑意蓦然垮了下去，他慌乱地垂下眼帘想掩饰住眸底正泛起的层层水光，可周慧又怎能捕捉不到他一闪而过的难过。
从进门开始，这孩子表情就不对了。
她反手握住了那只正放在自己手背上、因为隐忍着情绪而微微颤抖的掌心，又透过王源挡在眼前的细碎刘海，看到了两排为了克制眼泪而一眨一眨的睫毛，心口的酸涩便霎时间翻涌上来。
她忍着喉头的干涩，开口道：“源源，你抬头。”
王源又默了半晌，等到彻底平复心绪，才慢慢抬起了头。
周慧眯着眼廓，凝眸望住了王源白净的眼珠上缠着的淡淡血丝。
她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源抿着唇，良久才低应了一声：“没有。”
周慧哑然片刻，又问：“那你眼睛怎么红了？”
“......”王源先露出了些许无措，很快，又揉了揉眼角想要掩饰过去，“没怎么......就，眼睛有点儿痒。”
周慧眼神却黯了下去，她用手指捏了捏王源柔软的指腹，一边苦笑，一边开口道：“源源，你想要我开心的话，就不准把话憋肚子里。”
“妈......”王源有些别扭地皱着眉。
周慧这才微微正色道：“你说不说，不说的话，今年生日我也不过了。”
“......我说。”
周慧安静地望住他，等他的回答。
王源又清了清喉咙，才开了口：“我们今天在超市......碰到曲阿姨了。”
“你们碰到悠扬了？”周慧听到这里神色一紧，“那你们......”
王源顿了一顿，他的面色苍白，嗓音里都是虚浮的沙哑，无比艰难到：“我当时......和我哥在闹，他没怎么顾忌着周围人，就......亲了我一下。”
周慧闻言，脸也跟着沉了沉：“悠扬她看到了吗？”
王源咬着下唇，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应该看到了。”
“那她......她怎么说的？”
“阿姨她什么都没说......但脸色不太好看。”
周慧轻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额角：“前两天我和她出去喝茶，她还和我说起俊凯不找女朋友的事......估计这一时半会儿，她还真的接受不了。”
王源整个人都黯淡无光的，低着头，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曲阿姨肯定觉得我把她孩子带歪了，要讨厌我了......”
周慧有些心疼地揉了揉王源乌黑的发顶，温柔道：“傻孩子，你曲阿姨最喜欢你了，她舍不得让你难受的......只是吧，她再喜欢你，对她来说你也是别人家的孩子，比不过自己的亲生骨肉啊。就好像俊凯，我再疼他，在我心里他也永远比不上你的位置。所以......假如她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那都是无心的，只是因为着急而已。”
王源听完周慧这番话，突然觉得眼眶发烫，他甚至能回想起很小的小时候，曲悠扬把他抱在腿上给他吹掉落在眼睛里的睫毛的场景。
于是他将嘴角费力地牵了牵，逸出一丝隐忍的笑意来，口中喃喃道：“......我都明白。”
“还有，这件事......真的不能急，”周慧凝眉思忖了半晌，沉声说着，“你知道的，曲阿姨她心脏不太好，一旦把她给气坏了，俊凯那边就更不好办......”
王源很快点了点头：“妈，你放心，我不可能强迫曲阿姨接受我......我会好好表现，慢慢让她喜欢我，同意我和王俊凯在一起。”
“她会的，只是需要些时间而已，”周慧定睛望住王源，嘴角又挂起熟稔的笑容，“对了，帮我和俊凯说一声，礼物我很喜欢，等过几天天冷了，我就穿上。”
王源回了房间，才看到王俊凯半小时前发来的微信。
——“吃完饭了吗？”
这个头开得稀松平常，似乎刻意忽略了今天在超市发生的事。
王源几乎能想象到王俊凯躺在卧室的床上，抓耳挠腮又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的模样，眼角便是一弯，回复道：“吃完了，我妈陪我一起做的饭，鱼很好吃。你呢？”
消息刚发出半分钟不到，手机便“滴”的一声，收到了回信。
“我也吃完了，刚回房间。”
王源想了想，又说：“我把礼物给我妈了，她说很喜欢，过几天就会穿。”
那边回道：“那就好。”
没有引出下个话题，那就是在等着自己发问了。
他们对彼此太了解，连对方的一个句号里的情绪都能解读出来。
王源微抿起唇角，慢慢打字道：“你那边......怎么样？”
几秒钟后，王俊凯的消息便回复过来：“还好。”
王源皱眉道：“详细点。”
“说实话吗？”
“你说呢？”
那边又安静良久，才发来了回信。
“实话就是，我妈今天回来一句话没跟我说过，晚饭的时候我去帮忙被她赶出来了，吃饭的时候我给她倒了杯水她又给倒了，我爸现在刚下班回来，两个人现在在卧室里谈话呢，估计是在商量怎么收拾我。”
王源看着满屏幕密密麻麻的字，本来绷紧的神经却莫名松懈了几分，几乎忍不住失笑。
他回复：“可以，很详细。”
王俊凯答：“我怕我不说实话，一旦像小说里那样发生点什么误会呢？干脆先把诱因都铲除了，所以就先跟你报备下，我家这边情况比想象中严峻。”
“......我猜到了。”
似乎是隔着屏幕感受到王源重新低落下去的心情，王俊凯又道：“还以为你妈妈是最难过的一关，结果我想岔了，我妈她才是......对了，她今天跟你摆脸色，你别往心里去。”
王源对着话唠般的王俊凯，无言一笑：“怎么可能？我都想好了，这事得慢慢来。”
“怎么慢？她要是硬给我介绍对象怎么办？”
王源想起周慧今晚的叮嘱，犹豫了少许，才说：“哥，阿姨她身体不是不好吗，你别和她硬来，免得她上火。”
“放心，我心里有数。但她要是硬给我介绍对象，我总不能同意吧？”
王源盯着屏幕半晌，仔细品了品这句话，细长的弯眉便向中间拢起，咬牙切齿地打字道：“你要是敢同意，我一脚踹得你一辈子只能躺我下面。”
似乎是被王源这番狠话吓到了，王俊凯半晌都没回应，隔了一会儿才回复。
“......可以，很强势，我喜欢。”
王源不屑地一掀嘴角：“要试试吗？”
“不敢。”
王源嘴角忍不住逸出一个笑来：“知道就好。”
偏过视线，望着窗外缓缓升起的月亮，淡淡的光影朦胧绰约，模糊了那一把镰刀的轮廓，王源忽然觉得眼皮沉沉的，丝丝缕缕的困意袭了上来。
不等王俊凯回复，他便道：“有点困了。”
那边便回道：“早点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好吧，那晚安。”
“晚安。”
王源抬手熄了床头灯，眼皮阖了几分钟，睡意刚刚酝酿起来，手机却又响了一声。
他有些诧异地撑起困倦的眼皮，看了看手机，发现是一条语音。于是便按了收听，又将手机贴在耳边，王俊凯特有的低哑的男低音便钻进了耳朵，又顺着耳朵与手机的缝隙，在小小卧室里飘散开来，那嗓音有点儿困倦的慵懒，又带着些温柔的动听。酥麻的感觉顺着耳道，顺着七经八脉，直直地击中了心脏。
——“哎，又想你了。”
王源将唇角压了又压，还是控制不住地上扬。他摸了摸靠近手机的那只发烫的耳朵，将话筒靠在嘴边，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