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两个学生的要求,饭局被定在了购物中心的海底捞内。于是乎,两名警察两个学生,就这样在这烟云缭绕香气四溢的火锅店里,聊起了丝毫不合景的话题。
“初中的时候嘛,青春期,大家都只是一张白纸,一个只会绕着自己转的陀螺,干起事来完全不经过头脑。”靠左的学生姑娘从锅里夹起一块牛肉,边叹着气说,“孤立、欺负一个人的理由总是很简单的,口音奇怪、衣服脏、和老师混得太好等等,有时候甚至可以简单到没有理由。做的那些事,没人说没人教的话,自己也根本不会意识到,那是不对的,那叫做‘霸凌’。”
“我印象中的陈汶汶是个很认真的人吧,对自己要求很高,可能是因为与同班同学比起来,家境差的太远,所以鼓足了气想要出人头地还是怎么的,有时候说起话来不太给人面子,不知不觉中,就被孤立了。刚开始还只是不和她说话、不收她的作业而已,可后来就变成了撕她的书、往她的抽屉里扔虫子等等的。说实话现在想起来也觉得那样挺过分,但那时候却不这么认为。”把目光递给了身边的同伴。
“嗯。”右边的学生咽下嘴里的东西,点了点头,“我记得,当时带头这么做的,好像是廖舒鸾吧?她是个土豪,整天穿着三位数的鞋,不住宿,上学放学都有豪车来接,应该算是那时候女生们梦寐以求的类型吧?她又和称霸了大半个年级的吕强关系不错,所以在除了火箭班外的全年级里都可以算得上是个小头头。她带头做的事情,大家也没有什么不跟的道理,反倒是不跟的话,被针对的人就有可能变成自己。”
“这事情好像从初一上学期末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了初二,陈汶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辍学之后。按照班主任的说法,她好像是被她爸拉回去结婚生子了,但也不能断定她的辍学与廖舒鸾无关。”
“可我咋记得,”左边的学生说,“当时还有人说在老师办公室看到过她爸和老师吵呢。而且,从县里镇里的生源并到市里开始,这样的情况在市中学都也挺常见的了,读到一半被家长强行带走什么的。在那之后,风凉话不还持续了好久吗,说什么‘大话倒是说得好听,要考上清华给大家看,到头来不是连初中都没上完就滚回家了’之类的。”
“啊,我也记得,这成了之后接连几个月的梗。”右边的学生又说,“甚至还有人提出来,组团去西沛县找她什么的,后来被谁说了句什么才没真的去来着?”问同伴。
“啊,是廖舒鸾。”左边的说,“她那时候也不知道咋回事,有点怪怪的,提到陈汶汶就黑脸,听见大家聊起这个念头后,还大骂了起来,说什么‘人都走了,就不能消停一点吗’之类的。我当时还佩服她真能演呢,带头欺负陈汶汶的是她,结果人辍学走了,她反倒当起了好人。”
“不过我倒觉得挺稀奇的,按陈汶汶那个性子,居然真的能听话地回家。”有右边又说,“初中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吗?他爸逼她,她完全可以告的啊,我以为就以她那个刚劲儿,大义灭亲什么的完全做的出来。”
“对对对,我当时也奇怪过。”左边的接道,“但不也有人猜测,是因为廖舒鸾和吕强对她做过些什么吗?但因为主角是那俩大佬,大家也不敢在他们背后议论。”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右边的耸了耸肩,“不过啊,警官们,都六七年前的事了,你们为啥突然会问?而且还是京州市的警察。”
“另一个人呢?”董硕没有回答,而是又扔出了一个问题,“和陈汶汶一起被欺负的人。”
“啊,她啊,”左边的学生张了张嘴,转头问同伴,“她叫啥来着?”
“……不记得了。”右边的摇着头。
“我也不记得了。”左边的又说,“她那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说句实话,初一的时候,大家根本就没意识到班上还有这么个人。她一天到晚不说话,下课也不找任何人玩,组长忘收她的作业、老师忘记点她的名之类的事情都很常见。我现在连她长啥样都不记得了,除了个子不高外。”
“存在感很低?”曾�捶嘉剩�“那为什么还会被霸凌?”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廖舒鸾玩陈汶汶玩腻了吧,想找个软柿子捏捏?”左边的学生回答。
“啊,我想起来了。”右边的学生突然一拍桌子道,“是初一下的时候,我们班主任请产假了,所以语文被交给了火箭班的文老师带。文老师上课和我们原本的老师不同,喜欢拿着座位表随机点名。好巧不巧,那一次毫无存在感的她就被点到了。”
“对对对!”左边的说,“我想起来了,我还记得当时是让她背《桃花源记》还是朱自清的《背影》来着。哇,她那个普通话讲地叫做个……精彩,没一个字听得懂,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出国了呢。然后大家就对她来了兴趣,但无论问什么,她都不吭声,黑瘦黑瘦可怜巴巴地静坐在那个小角落里。”
“是廖舒鸾还是吕强来着,放学后悄悄跟着她,一路跟到了托儿所。刚开始还以为她只是因为爸妈下班晚,所以被扔在那儿罢了,后来才知道,那托儿所同时也是孤儿院,她是那里最大的孤儿。之后这劲爆消息被扔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就把她也和陈汶汶扔在一起对付了。”
“但她和陈汶汶不同,陈汶汶是那种你撕她一本书,她能撕回你十本的。那孤儿却是你怎么折腾她、怎么弄她,她都悄悄地不吭声。可她越是这样,就越让大家欺负上瘾,以至于到了后来,都忘了陈汶汶,完全将火力集中到她一个人身上了。”
“是啊。”左边的学生叹了口气,“现在想起来也是……蛮后悔的。陈汶汶的辍学还可以说是她爸妈的原因,她辍学……完全就是因为我们了吧?当时,好像陈汶汶是唯一一个对她不错的,经常护着她帮她报复什么的,但后来陈汶汶走了,她就一个人……从初二下开始,她已经基本不来学校了。等到初三出了吕强和火箭班方莱的那事,她就彻底离开了,听说连孤儿院都是不告而别的。”
“吕强和方莱的事?”董硕问。
“嗯。”点了点头,“火箭班嘛,都是精英,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奖励都只能是属于他们的,又是在老师的重重保护中,甚至连课室都是在风景最好的顶楼。吕强作为年级霸王,却唯独掌控不了火箭班,对此他们早就不爽很久了。”
“那方莱是当时的年级前十,不光成绩好,篮球也打得好,硬是将女生缘从吕强手里抢走了一半。要不是平时找不了火箭班的麻烦,吕强估计早就闹上去了。哦对对对,这事好像还和我们班那个孤儿有点关系!”
突然兴奋了起来,“方莱不住宿,但好像因为父母上班的原因,放学后是会在托儿所待几个小时,等做完作业才被接回去的。所以,他认识那孤儿,听说两人关系还不错,孤儿不来上学了以后,学校的东西都是他教的。”
“我也想起来了,这事儿那段时间被八卦地挺火的,什么’惊!火箭班学霸爱上四班文盲孤儿’。”右边的学生也回忆了起来,“当时还有人写过段子来着。好像方莱就是为了那孤儿,才这么自己跑来四班,找吕强惹事,是要英雄救美还是怎地。”
“这不是吧?两人的正面冲突不是因为篮球赛吗?”左边的反对着。
“两人的矛盾激化是篮球赛,但篮球赛的赌局是因为那孤儿啊。”右边的说。
“我咋不知道。”
“也有可能只是大家瞎传的吧。”右边的学生退一步耸了耸肩,“总之,那个一年一届的篮球赛,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总之是吕强和方莱带头,将比赛搞成了个四班和火箭班之间的赌局。赌得啥我也不记得了,但其中绝对有一条是输的班,队长会被阿鲁巴。最后不知道是火箭班有着火箭加持还是怎地,稳当当地给赢了,然后吕强这个大佬,就人生第一次在全校人的面前被……哎。”
“总之是把他给气了个不轻,听说回家以后砸了他爸一柜子的高档陶瓷。本来以为这事儿就完了的,但吕强是个丢不得面子的人,方莱也不知道适可而止。两人之后不知道又干了些什么,吕强被彻底惹火了,就在初二的暑假,找了一堆社会上的朋友,将方莱给打成了截瘫。之后,方莱休学,吕强一家人跑路,那孤儿也彻底辍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