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仔细说来。”顾名道。
“嗨,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大约是在一个多月前,您外出多日还是未归,也未有家书送回来过,郡主殿下在府里等了两月实在是等久了,很担忧您,于是便想着去公孙大人那边去打听些个,那日下午些的时候郡主殿下便带着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出府去了,结果路上遇见了…遇见了公叔诚。”丫鬟偷偷抬了下头,见顾名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以后心里一阵害怕,后面的话就不敢说下去了。
“说下去。”顾名道。
“殿下想绕道走的,结果那人却不依不饶,郡主手下的丫鬟见不过,便吵了起来,哪曾想对方竟大打出手了起来……”
顾名一双眼睛布满了阴霾,“郡主伤着了?”
“没、没有。”丫鬟摇头道,“跟去的小厮丫鬟们都挂了彩,后来管家知道了,带了几个人过去…结果…结果也被打伤了。”
“呵。”顾名忽然笑了一下,丫鬟觉得有点莫名,好奇心太胜使得她微抬了下头,却见向来对下人都是温言轻语的顾名脸上带着几分杀意,眼底一片薄凉,淡道,“可我怎么听闻,外边有人在传殿下在府中寻短见?”
丫鬟慌忙跪地,“大、大人饶命啊!”
竖着耳朵听的一干下人们听见顾名倏然这么一问了以后心里都凉了,一个府里的下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忠诚,无论主家做了什么永远都要学会闭上自己的嘴巴。可眼下外间风言风语都传遍了整个王都了,源头是从哪传出来的顾名不会想不到。
郡主殿下不出房门,管家受了伤,他们这些个没人管的下人们便自然而然的见风使舵了起来,顾名一一将他们看去,冷笑,“自个做的事自个省得。”说罢便抬步往后院走去,结果还没走到郡主房前,一名一等丫鬟便迎上前来拦住她了。
顾名认了出来,这丫鬟是慕容晞身边的陪嫁丫鬟,好像叫…茸焉?
“驸马。”茸焉直直地朝顾名跪了下去,“求驸马怜惜下我们家殿下吧!”
顾名有些无措,若是别人还好,可偏来的人是慕容晞身旁的贴身丫鬟,顾名就是再怎么的也会给几分薄面的,于是便伸出手要去扶对方,她本就心急慕容晞那边的情况,于是也就忘了自己是个“男子”的身份了,直到见到那丫鬟别着脸躲开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顿了顿,收回了手,“你这话是何意?”
“殿下她、殿下总归是您的正妻啊,望大人切莫听信外间的那些传言啊。”茸焉说话间语调竟带上了几份哭意,顾名一时有些心慌,忙道,“我自是相信殿下的,你莫急,且将那日的情形好生与我说说。”
“是。”茸焉应道。
茸焉是自小就在慕容晞身边服侍的人,借这茸焉的口,顾名才窥探到了慕容晞过去的那些年,一般来讲,王室子弟总归是有几份殊荣的,而对于王室的女儿家来说便更是如此了,慕容晞的父亲是王室旁系中的一名子弟,长到十六岁成年的时候按照王室中那些个“默认”的规矩,娶了李氏为妻,虽婚后育有一儿育女,但因娶的妻不是豪门贵胃,所以慢慢的就淡出了王都权贵圈。而那两个孩子,女儿幼年早夭,没得几句话说,到时那独子还有些个说头,是个纨绔子弟,偏偏还是个胆小的纨绔子弟,后来战乱,大约就是先太子还在的时候,慕容晞的父亲带着那独子从了军——其实也不叫从军,勋爵子弟大多是在军中挂有虚职的,先王在世的最后那四年,与周边好几个国家同时开展,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征兵的年限一降再降,从二十降到了十八。又从十八降到了十六,最后的一次战争秦国打的惨烈,先太子战死,先王重伤,兵败归都后很快就病逝了,快到甚至都还来不及立下新的继承人。
“你说的这些我有所耳闻,但这些与殿下有什么关系呢?”顾名问道。
“殿下的父亲与兄长便是在那时战死的,而殿下,其实并非嫡出,乃是庶出,因少年时与王上有过几分情宜在,外加其父兄为国捐躯,所以才被封了郡主。”
这么一说了后顾名有些明白了,换句话来说就是慕容晞这个郡主其实并非是铁帽子郡主,根基并不深,所以才会过得不是那么好。
“而公叔诚……便由幼年时起就一直纠缠着郡主的,成年后他曾想让郡主给他做妾,被拒后便一直怀恨在心,这回郡主外出时就是遇上他了,起了冲突,遭了羞辱…郡主险些就没了啊!!!”
闻言,顾名缓缓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时眼里已无半分波澜,但细看之下便会发现那藏得极深的杀意。
“他想让郡主给他做妾?”
茸焉没想到顾名听完了以后就只这么问了她一句。
“……是。”
然后她便看见那平日里温良如玉的驸马爷挥拳使向木柱,只听“哐当”一声,那人粗的木柱便被砸了个坑来。
茸焉怔住了,“驸…驸马爷?”
顾名转身往外走道,“照顾好殿下。”
说话间顾名便已走了出去。
顾名走到外间,叫道府门外的亲兵,“辱妻之恨不可不报!”
亲兵们大多都是平民子弟,平日里最是看不起那些个飞扬跋扈的权贵们,外加他们是打心底里的尊重佩服顾名,故而一听这话后便立即应声道,“属下愿之!”
顾名微微点头,先叫一人去城里打听一下公叔诚现下在何处,又叫一人替他送了两封信,一封给公孙将军,一封给相国府。过后她便叫亲兵们卸了铠甲与军装,换上了府里下人的衣服,做好这些后去打听公叔诚的那亲兵也回来了,“回大人,公叔诚现下正在凫山坊喝酒。”
顾名冷笑一声,提着长剑便带着一干亲兵出了府去。
且说这边公叔诚,公叔诚历来都是顽劣公子哥,因父辈战功的关系他在王都城里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要什么有什么,好生自在意气。
“可别了吧,那清河郡主不是就没理你吗?”同桌的一公子哥儿笑道,“现在满城风云都传遍了你轻薄郡主大人一事了,不是我说,你胆可真肥啊。那可是郡主啊,嫁的也是新贵顾名小将军,你当真不怕?”
公叔诚听到顾名的名字后不屑一笑,“一个六品小将靠着女人才升上去的官能有什么好怕的?我父亲是秦国的大将军,手里掌兵二十万,他顾名算个球?别说我摸了几下他老婆了,就是我睡了他老婆,你以为他能有不乐意的?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桌上的公子哥们皆哈哈大笑。
“那王上那边你怎么交代?”一公子道。
“交代什么?王上管得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啪!”正笑着,公叔诚身后的门便被一脚踹开了,倏然发生如此变故,厢房里的男人女人们一下便乱成了一团,吵闹中却又听见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是哪条手,碰得她?”
众人向门口看去,想知道是何人这么胆大,看清了来人后竟也吓了一跳,只见顾名赤手空拳一身灰衣站在门口,一张脸阴沉的要滴出水来,目光锐利的似刀剑,盯着衣衫微乱的公叔诚。
公叔诚见顾名盯着他,又想到方才顾名如此踹门进来让他有失体面,心中大怒,“你他妈的是谁?”
慕容晞成婚的时候公叔府并未来过人,自然公叔诚也就没见过顾名。
“我是谁?”顾名冷笑,“你辱我发妻,现下来问我是何人?”
众人一阵低呼,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人便是当初赫赫有名生摛巴王的那个小将军。
“你是顾名?”公叔诚愣了一下,即使轻浮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
公叔诚站直了身子,理了下衣衫,走到顾名身前,他比顾名高出很多,所以便能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名,嘴角轻挑,悠声道,“我两只手都碰过她了,还真是个尤物,你能奈我何?”
顾名微抬头,一双眼睛黑如墨,风雨欲来,却只道,“我曾遇一老僧,说我杀业颇重,让我若非必要,万不可取人性命。”
“哦?”公叔诚笑了,“你莫不是以为你能杀我吧?你知我父亲是何人……啊!”
“嘭——”正说话间,公叔诚的身子一下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一下撞到了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