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番外(806)

作者:藕香食肆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衣飞石也不怪铠铠对谢茂撒谎。归根结底,这件事就错在他身上。若他恢复记忆之后自觉不能侍上,立刻就选择斩前尘离开,若他更谨慎一些,不在君上眼皮底下召唤铠铠,谢茂都不会有机会发现铠铠的存在。

只差一线就露馅的局面下,铠铠能把残局收拾成目前的样子,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衣飞石不说话,铠铠又忍不住问:“那主子你就一直蹲在地下,让君上一个人在上面?”

“此事不必你费心。我有办法。”衣飞石说。

“君上给你舔一舔就不流血了。”铠铠毕竟担心自家主子,在衣飞石身边不住絮叨。

这处伤代表着衣飞石与谢茂感情的决裂。

它是谢茂对衣飞石擅动自己紫府的惩戒,也是二人彻底兵戎相见的见证。

前一秒谢茂还说拿着玉翡剑使苦肉计的衣飞石吃定了自己,后一秒他就失去了对衣飞石的爱,甚至利用了衣飞石对他的关心,将短剑捅入了衣飞石的身体。

伤口一直在流血,一直在愈合与撕裂。

滴滴答答不绝如缕的鲜血,就像是这么多年谢茂对衣飞石的爱,正在一点一滴地离开衣飞石的身体,离开衣飞石的生命。

最让衣飞石觉得痛苦的是,他知道自己活该。他连一个可以迁怒怪罪的对象都没有。

衣飞石唯一能痛恨的人,仅是自己。

直到铠铠撞枪口上。

铠铠嘀嘀咕咕要衣飞石去找谢茂疗伤,下一秒,铠铠就被拆成了零件,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铠铠的本体就是由不同的部件组成,彼此之间并无勾连。就算被拆成了零件,它也不觉得疼痛,只会晕眩。

满眼冒金星的铠铠把自己七零八落的部件重新拼装好,闷头躲在一边蹲下,小声嘀咕:“哼。君上跟主子没学好,主子跟君上学坏了。暴君!暴主子!天生一对!”

也许没等暴君养好善心,主子就跟着暴君一起去毁灭世界了。太有可能了!铠铠腹诽。

岳云在楼下收拾残局,被闻声赶来的宿贞捉了个正着。

“发生什么事了?”宿贞看着地上残留的鲜血。

那是属于石一飞的鲜血,母子血脉相连,宿贞对此极其敏感,放在腰间的右手就有薄薄的冰霜成型。

作为常家千金,宿贞并不怕被断了香火的岳家父子。常家不供奉岳王,拜的祖师爷比岳王父子更早数千年,似岳云这等祀神再能打,她也不怕,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骄纵。——岳王父子是没组织的祀神,没有常年供奉的信众,更没有流传在世间的道统,难免被边缘化。

岳云心说,我这怎么给你解释?想了想,干脆一溜烟跑了。他化神开路,直接跑回了杭市。

这等神仙手段,宿贞眼睁睁看着也没辙。她警惕地用灵识将别墅内外都扫了一遍,楼上谢茂与衣飞石居住的卧室墙壁破了个大洞,尤其让宿贞心惊:“飞儿?谢先生?飞儿?”

谢茂缓缓从客房里走了出来,说:“妈。”

“这是怎么了?飞儿呢?”见谢茂好端端地走出来,宿贞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她依然不喜欢衣飞石卑下温顺地服侍着谢茂的姿态,可她心底已经默认了,谢茂会保护衣飞石,不会让衣飞石受伤害——闺阁之间的嬉戏不提。

“和我吵了一架,走了。”谢茂谈起离开的衣飞石,就像说衣飞石出门买包烟一样寻常。

宿贞脸色有些变了。她不太敢相信地指了指地上的血:“……吵架?”

“没刺中要害。”谢茂平静地承认了。

徐以方来得比较慢。她今天在接受治疗,耳力也不如宿贞那么好。宿贞听见动静就跑出来了,她是听见外边助理讨论宿贞急匆匆离开,这才打听了两句,赶紧从治疗室追了出来。

待徐以方赶到时,恰好听见谢茂这句话,惊讶地问:“什么?进贼了吗?茂茂受伤了吗?”

见谢茂神色平淡,浑身上下也就手上沾着血,她又冷静了下来,“飞儿捉贼去了?”

徐以方的推理很有逻辑。谢茂能站着,毫无痛苦之色,那就是自身无恙。谢茂半点不着急,神色平静无比,那就是衣飞石也没受伤。既然都没受伤,衣飞石又不见了,那肯定是贼受伤了,衣飞石捉贼去了。

被徐以方两句话打了个岔,覆盖了宿贞整个右手的薄霜方才缓缓地褪去了。

认清楚局势之后,宿贞历来很能忍耐。谢茂来历莫测修为高深,不到拼命的时候,宿贞不想和谢茂撕破脸。如今谢茂背后还有徐家撑着。修俗两界都极其不好惹。当务之急,是找到儿子。

她不再看谢茂,转身走了两步,想起谢茂对衣飞石的变态占有欲,又回过头来。

“谢先生,我能带飞儿回家吗?”宿贞问得很客气,姿态很低。

谢茂神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然而,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谢茂并不在乎衣飞石的去向。

衣飞石是否回家,是回宿贞的家,还是回他和谢茂的家,谢茂都不关心。

第429章 乡村天王(188)

宿贞去寻找根本不在世间的衣飞石,徐以方也终于明白了事情不大对劲。她派人来谢茂住处收拾残局,墙壁破洞的卧室需要修葺,起码需要三两天。徐以方建议说:“回家里住。”

徐以方所说的家里,是指她和宿贞同住的那栋别墅。家里一直都有谢茂和衣飞石的房间,如今容舜也有一个相对固定的小房间留着。

谢茂拒绝:“我有去处。”

“你想好了吗?”徐以方态度很慎重地问,“飞儿不在家,你要搬出去住?——我需要搬吗?”

徐以方之所以和宿贞同居,两位女士忍耐着私人空间被挤占的不方便,都是为了儿子。现在谢茂和衣飞石吵嘴打架,衣飞石受伤离家,谢茂也要搬出去住,这个才组建起来的家庭瞬间就分崩离析。徐以方并不在乎谢茂的另一半是男是女是谁,她是在警告谢茂,你想好了吗?是不是真的要分手?

“我在外边住两天就回来,恰好有些事要处理。您为什么要搬?安心住着吧。”谢茂没打算分手。

他只是失去了爱慕衣飞石的心情。与衣飞石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该记得的他全都记得。谢朝时他费了许多心思才把衣飞石追到手,二人朝夕相处几十年,来到新古时代也一起经历了许多,就算衣飞石有事情瞒着他,还故意让他丢失了爱慕的心情——他又不是突然智障了。

我谢茂想了几辈子才弄到手的好东西,合该一辈子、几辈子,永远都是我的。分手?想太多了。

就像是与父母子女吵架分歧,脾性大的一方不管不顾离家出走,哪怕走出去半辈子,家人永远是家人。谢茂不在乎衣飞石去了哪儿,可他心目中,衣飞石就像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管衣飞石走到天涯海角,也不管他二人是否保持着彼此珍爱的心情,这一种关系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他和衣飞石在一起这么多年,拥有着那么多相同的记忆,他们之间,爱情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徐以方第一次冲谢茂发了脾气,指责道:“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对飞儿做了什么?”

被徐以方差遣来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地毯,卷起的地毯滴滴答答淌着属于衣飞石的鲜血,若非衣飞石修为绝高,这简直就是个凶杀现场。谢茂对此依然神色平静,徐以方受不了了,质问他:“你对他做了这样的事,还想跟他过日子?但凡你有一分喜欢他,都不会这么对他!这不是爱。谢茂,这不是爱!这是权力。”

谢茂与衣飞石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徐贞与徐以方都只看见了表面的一切。

那就是谢茂刺伤了衣飞石,衣飞石负伤离开,谢茂对此没有露出一丝悲伤——他连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

这让徐以方尤其地接受不了。她爱谢茂,痛恨谢润秋,她心底最恐惧的事,就是谢茂遗传了谢润秋的残忍与变态。前不久的疑似家暴事件就让她心惊了一回,这才没多久,谢茂和衣飞石就真的出事了。

谢润秋折磨她的时候,还会癫狂地流几滴鳄鱼泪,抱着遍体鳞伤的她诉说对她的爱慕与求之不得的痛苦。

谢茂呢?青出于蓝啊。他才捅了衣飞石一刀,居然能平静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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