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稀罕日你是不是?你他吗还跑得这么快,敢情是早就想跑了?谢茂气得一脚踢飞枕头。
气咻咻的谢茂回头看着凌乱的被褥,刚才他和衣飞石还在亲热。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衣飞石被动承欢,哪怕配合得再是殷勤,谢茂也感觉不到一丝爱意。这乱糟糟的床单让谢茂火气更大了。
躬身退出卧室的衣飞石也很为难。
白天学着衣飞石的模样和君上相处还能勉强应对,夜里实在没有办法。
他是衣飞石,也不是衣飞石。衣飞石能够理直气壮地享受君上的宠爱,他怎么敢?他也根本就做不到。那可是君上!要他被动配合也罢了,要他主动去亲吻吮吸君上的身体,主动去做……那些玷污君上的事,给他八个胆子也不敢。
现在被赶了出来,衣飞石明知道不该出来,他该对君上服软说甜话,求君上收回成命。
可是,不出来怎么办?这件事君上每夜都要做,他无法让君上满意,难道让君上夜夜都发脾气?
轻轻推门进了隔壁的房间,衣飞石揉着酸软的腰身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低头看手上的青玉简。他想去找铠铠。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有从前的记忆在,他没办法和君上照着目前的状态相处。
若是从前的君上,发了脾气撵人,多半不会再找人。这时候摘下青玉简离开,大概率不会出问题。
衣飞石不禁苦笑。可是,这不是从前的君上了啊。他很清楚,谢茂被他设计得太宠爱“衣飞石”了,君上有五成可能会在待会儿追出来,只要他给君上台阶下,回卧室相拥而眠是轻而易举。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背后房门就被谢茂推开了:“我叫你今天睡隔壁吗?”
衣飞石连忙起身,谢茂啪地打开屋内顶灯,屋内霎时间宛如白昼。
谢茂手里拎着一件浴袍,阴着脸,说:“滚过来。”
衣飞石即刻躬身上前,谢茂将浴袍裹在他身上,动作很温柔,嘴里却不客气:“让你明天滚隔壁睡。家里连个下人都没有,你要我自己换床单?——快去把寝具收拾了,我要歇了。”
衣飞石只好回了卧室,把二人滚得乱七八糟的床单撤下来,换上新床单。
浴室门口还有一只被谢茂踢飞的枕头,衣飞石也一并收好,准备明日交保姆清洗,从里间的橱子里拿了一个新枕头套好,放在谢茂床边。
谢茂没好气地说:“我要歇了。拿这么多枕头做什么?你以为我还要睡你?”
衣飞石不顶嘴不吭声,动作麻利地将枕头靠在床头,掀起薄被一角,请谢茂安置休息。
谢茂方才不怎么痛快地上了床,靠在软枕上坐着。
衣飞石将被子覆在他腿上,屈膝跪在床边,低声道:“请先生安置。”
谢茂已经不顾面子去把衣飞石找回来了,若是换了以前,衣飞石肯定会讨好他,求他让自己上床一起歇息。你来我往。我既然去找你了,你也要给我些面子,说句软话,我才好喂你吃糖。
哪晓得衣飞石并不肯说这句话软话。他像侍寝的奴婢一样,跪在床边,候着谢茂休息。
一旦谢茂躺下,他把被子替谢茂掖好,检查好各处门窗,关上灯,就会出去了。
谢茂嘴角一抽,自觉平生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口气也凉了下来:“滚。”
第421章 乡村天王(180)
衣飞石伏首辞出卧室。
听谢茂凉透的口吻,他就能确认谢茂今夜绝不会再找自己了。
不必使用符法小术,衣飞石推门走进隔壁房间的同时,浑身狼藉一扫而逝,皱巴巴的寝衣浴袍也恢复了从容。封印被解开的瞬间他就去了轮回池,因为轮回池既在永在。现在想要寻找铠铠就不大容易了,铠铠是一道附灵,它能随便乱跑——是否还在这个世界都很难说。
衣飞石很不怕死地将青玉简抠出来,放进茶杯里倒扣着。禁绝了谢茂的视线。
随后,他长指翻飞,结成镇山令,寻找铠铠的下落。
这事儿还不能做得太大张旗鼓。隔壁有深不可测的谢茂,玩得太过分了,衣飞石也怕刺激得谢茂恢复了记忆。君上岂可以常理揣测?楼下还有一位战斗系祀神。岳云如今虽受伤了,依然耳聪目明十分警惕。衣飞石必须再三谨慎。
结果不出衣飞石所料,铠铠失联了。
天人感应从不出错,衣飞石在想要联系铠铠的瞬间就有了感觉,他此时找不到铠铠。
然而,目前的处境实在太艰难了。衣飞石宁可去斩九十九道天魔,淌万劫寒水,承太阳罡风,吃无数个轮回的苦楚,也不愿意直面目前的仓惶无措。
明知道联系上铠铠的可能性很小,衣飞石依然怀揣着一线希望,不甘地持续尝试。
他每隔半个时辰召唤铠铠一次,直到天亮。
生了闷气的谢茂并未赖床,不到六点就爬了起来。衣飞石听见隔壁开门的声响,连忙从茶杯子里拿出青玉简扣回手心,仓促整理好仪容迅速开门,想要向谢茂请安问好——
电梯已经下楼了。
似昨夜那样得罪了谢茂,还想谢茂一如既往笑脸迎人?衣飞石也觉得自己太贪婪了。
他没有等电梯上来,从楼角长梯快步下楼,行止间轻捷无声,躬身低目。明知道此刻去见谢茂不会领到好脸色,多半要被嘲讽训斥,衣飞石心里反而更安定些。他更害怕谢茂对他没有底线的宠爱。
只是,属于谢朝衣飞石的那些感情,又让他心中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得罪陛下了。惹陛下不快了。陛下都不愿意再理我了。
衣飞石下了楼微微停步,听动静判断谢茂的位置。让他很意外的是,谢茂居然在厨房里。
厨房里传来呲呲的水声,似乎在洗什么东西。衣飞石悄步上前,就看见谢茂正麻利地冲刷了汤锅,准备炊水。蒸箱正在运行中,大约是热着高汤。清晨的厨房有了烟火气,就有了生活的味道。
衣飞石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去。
谢茂的随身空间里有个食品加工厂,行军盒饭味道很好,真饿不着他。若他选择亲自来下厨,多半是想自己动一动。这会儿进去说,我来帮忙,说不定就会被训斥一句轰出来。
迟疑不到半秒钟,衣飞石就进去请安了:“先生早安。”
正在炊水的谢茂不搭理他。
衣飞石早有准备,上前低声请示:“先生,我来吧。”
谢茂看着归置整齐的料理台,示意“你来做什么?”衣飞石也不吭声,想要解了谢茂的围裙,被谢茂拉着走到厨房岛,拉开一张椅子,让他坐下。
衣飞石不敢不坐。
谢茂又转身立于灶台前,听着汤锅中水响了,将准备好的线面煮进去。
他一边照看着易熟的线面,将蒸箱里的高汤盛出,蒸箱里还有一个小格子,打开来,里面是做好的卤梅花肉。谢茂将煮熟的线面烩入高汤,将卤肉切片,放在汤面上,再烫了两棵绿莹莹的小白菜。
一碗面煮好,他拿了两双筷子,端到衣飞石面前。
“先生……”衣飞石都惊呆了。
谢茂在衣飞石身边坐下,递出一双筷子:“吃了我的面,不许发脾气了。”
他这么早爬起来,到厨房一阵忙碌,就是为了给衣飞石煮一碗面,再次向衣飞石讲和。
若是谢茂一早起来怒气冲冲扬长而去,或是在家里摔盆打碗指桑骂槐,甚至堵着衣飞石的门训斥责罚,衣飞石都不觉得奇怪。谢茂轻易不和人计较,可他也从不会委屈自己。谁让他不痛快了,刺着他的心肝了,他必然要找补回来,堪称睚眦必报。
这样不受委屈的谢茂,在昨夜被他狠狠得罪之后,大约也是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瞅着窗外天光乍亮,立刻就翻身而起,刷锅洗碗,蒸汤炊水。倘若他没有跟下来,谢茂只怕还要端着碗去屋里找他。
衣飞石眼角有些刺痛,接了谢茂递来的筷子,半晌才轻声说:“先生恕罪。”
谢茂将线面在汤里拌了拌,催促道:“吃吧,溢了。”
一碗面二人分吃,谢茂正经没吃两口,被他守着的衣飞石埋头苦干,吃得异常认真。
到最后连汤带水扫荡彻底,碗底连一点儿葱花都没留下。要说谢茂手艺多好,那真没有。衣飞石吃着这碗面却似世间珍馐。
见衣飞石感动得似乎眼眶都要红了,谢茂忐忑了半夜的心也才终于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