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番外(575)

作者:藕香食肆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席间,宿贞把自己常年带在手包里的另一个蜡丸,交给了衣飞石:“留着防身。”

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容舜有的一切,石一飞没有。

如今她亲自给了容舜一颗保元丹,哪怕是容舜用车祸重伤换去的,她还是要给石一飞补偿同样一颗。

衣飞石不想收。如果宿贞还剩下两颗保元丹,绝不会只给亲儿子一颗。也就是说,宿贞也只有这一颗保命的丹药了。他跟着谢茂根本不缺药物,何况,他也不是宿贞的亲儿子。

衣飞石没有和“慈母”相处的经验,与太后关系虽然和睦,毕竟隔了一层。他不知道要维系母子之间的感情,除了付出之外,接受也很重要。谢茂对此就轻车熟路了。怎么跟亲妈撒娇,他门儿清。

“行,快收下吧。”谢茂一把接过蜡丸,宿贞脸又青了。

赶在宿贞被气死之前,谢茂把蜡丸揣进衣飞石的上衣口袋里,说:“妈妈给你,你收收好。”

宿贞脸色才稍微缓和,轻声叮嘱儿子:“这药妈妈也只剩一颗了,保命用的好东西,除非生死关头,轻易不要浪费。用时清水化开,喝下去就行了。实在没有水,含在嘴里化开也行。”

她说“轻易不要浪费”时,看的是谢茂,显然很担心儿子一时为爱昏头,把这好东西又给谢茂了。

侍应将餐食一一送上。

宿贞很热情温柔地招呼儿子吃菜,打听衣飞石的口味习惯。

一顿饭吃了小半,衣飞石还是忍不住关心:“妈妈,您受伤了?”

宿贞又看谢茂。谢茂埋头吃菜,表示和我没关系,我一直在认真吃饭,是你儿子自己看出来的。

——就衣飞石这眼力,想在他跟前佯作无恙正常,除非有谢茂的功力。

宿贞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笑说:“没事。你前两天就约我,说要问什么事?”

见面到现在,宿贞一直在和衣飞石聊天说小话,根本不提衣飞石想问的事。现在突然就切入正题,可见她十分不想谈受伤相关的事。宿贞的态度这么明显,衣飞石和她真的不大熟,也不好再问。

“我前几天回了一趟杭市,打听了当年的事。想请教您,十九年前境外势力曾到华夏抢夺某样东西,闹得沸沸扬扬那一次,您知道那是什么吗?”衣飞石问。

宿贞笑容收敛住,似是回忆前尘,许久才说:“我知道。他们想找的,是《道德天书》。”

接下来就应该话说当年了吧?谢茂和衣飞石都洗耳恭听。

哪晓得宿贞就说了这么一句,就默默添汤吃菜,还把面前的一杯红酒喝了个涓滴不剩。

喝完了该话说当年了吧?侍应重新斟上酒,宿贞吃了菜,又喝了一杯红酒,还是不肯说当年的事。

一直到她把一整瓶红酒喝了个干干净净,衣飞石想劝她少喝一些时,她才放下杯子,轻声说:“《道德天书》目前还在境内,当年境外来的圣谕战士都死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您当时把我放在杭市,是为什么?”衣飞石单刀直入。

“因为您也认为岑皖的选择很正确。我留在杭市比留在您身边安全?”

“——是必须留在杭市,还是必须不能留在您身边?”

宿贞沉默。

良久之后,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车水马龙的京市长街,说:“我以为你起码还要一些时间,才能查到这里。谢茂给你很多提醒和帮助?——谢指挥官,不如你告诉我,你们特事办究竟想知道什么?”

“我目前在休假。”谢茂说的是真话,齐秋娴给了他三个月带薪假期。

虽然,他至今都不知道特事办的薪水该去哪里领。

衣飞石解释说:“这和先生没有关系。如果您不肯透露十九年前的事情,那您是否能告诉我,把我留在杭市和岳王庙有关系吗?”

“有。”宿贞简单地回答。

“有灵异势力要杀我?”

“是。”

“您知道这股势力是谁?”

“知道。”

“和爸爸的死因有关系吗?”

“……不知道。”

宿贞一开始就说过,敌对势力非常强大。非要说她对对方一无所知,那不现实。她知道对方的大概身份,却不敢靠近去查证对方和丈夫死亡的关系,因为,她虽然死了丈夫,却还有一个活着的儿子要保全。

她假惺惺地给了衣飞石一大堆岑皖相关的线索情报,却没有向衣飞石坦诚任何“强大势力”相关的细节。

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衣飞石靠近那个“真相”。她仍然选择保护自己的儿子。

衣飞石也放下筷子了,问:“您打算让我自己继续无头苍蝇地查?”

宿贞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她面向落地窗,看着窗外的景色。

谢茂趁机向衣飞石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刚才宿贞被问到伤情时,她就摸过自己的胳膊。

衣飞石立刻醒悟了过来。

宿贞为什么在见过他的第二天就突然出国去了?真有什么紧急业务,非得在农历春节的时候去处理?

他意识里始终把宿贞当作相夫教子的妇人看待,被谢茂提醒才知道完全不对。宿贞这就是单枪匹马出国去“查证”了。当初她不敢查,是因为她要保护儿子。如今儿子已经藏不住了,她只能主动出击。

——在她的认知里,容舜找到石一飞可能是个巧合。谢茂找到石一飞则绝不是巧合。

谢茂找上石一飞就等于特事办找上了石一飞。宿贞对特事办怀着强烈的不信任感,甚至怀疑特事办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对她而言,事态已经严重到无法周全的地步,必须采取行动。

甩出岑皖这条线索敷衍住衣飞石之后,她立刻就安排了出国的行程。

衣飞石不问了。

宿贞出国带了很多人,行程根本藏不住。

回头问问容舜,或是找童画帮个小忙,就知道她找上哪方面的势力了。

宿贞面前的落地窗完美映出了谢茂提醒衣飞石的全过程。她无奈地转过身,说:“给我一点时间。”

“你对付不了。”衣飞石说。

对付得了,就不会让儿子漂泊在外十五年,自己守着骨肉分离的痛苦日夜煎熬。

那是因为还有牵挂,还不到必须拼命的时候。宿贞不会告诉儿子,她准备拼命了。她理所当然地就撒了一个谎:“等我查明白怎么回事了,我再告诉你。现在……我也不知道。”

从前她确实不知道。

现在,她知道了。

“她在撒谎。”衣飞石说。

谢茂把手机上米粉发来的短信给他看。

【老大,我被扔出来了。现在好晕,我可能是第一个被鬼打墙的鬼。】

“你留了米粉在她身边?”

“嗯。试探而已。不出意料,她出身常家,普通役鬼拿她没办法。”

“那现在怎么办?”

“岳应祥。”

谢茂与衣飞石正在街头漫步,突然出现的岳云就像是迎面走来的路人,碰面之后就跟在他们身边,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老板,啥事?”

“跟着宿贞,看看她想干什么。”谢茂交代。

岳云用一种很难表述的眼神看着他。

“第二次。”谢茂不乐意了。

第一次让岳云帮忙做容舜车祸现场,岳云用容家往事拒绝了。这是第二次被拒绝了。

让干点什么事儿都不行,晚上还拐着毛绒绒出门找事儿,目前还不知道给谢茂得罪了多少“同道中人”。

——就这么个货,没买他之前,他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还诉苦说自己父子被人欺负多可怜。谢茂觉得吧,就岳云这样光占便宜不干活的行径,别说被断了香火,混到今天没被打死绝对是因为他爹战力太强!

“大兄弟,不是哥们儿光吃饷不干活,您老人家给的活儿也都太难办了!”

岳云叫苦不迭,“您知道那位是谁吗?常家二百年不遇的符道天才,二十五年前的青盟首座,要不是她非要跟容家的小子相好被禁了道术,现在的隐盟三子一个都没法儿出头,被她压在脚下摩擦摩擦!她那道术是心禁,什么是心禁你不会不懂吧?开心就禁,不开心就不禁啊!我……”

谢茂一张定神符拍在他额头上,问:“去不去?”

岳云轻松地挣脱了那张黄纸,正想嬉皮笑脸说不去,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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