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番外(42)

作者:藕香食肆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衣飞石闻言顿时大失所望:“想来曲昭没有所获。”

东篱先生在简陋的板凳上坐下,说:“也不必太失望。能保瓮城不失,已是大幸。近日兵马司搜城严谨,京中各处风声鹤唳,以我看来,你口中的高手要么已经离京了,就算留下来,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衣飞石轻叹一声:“京中无人可用,无权可动,眼睁睁看着那边的探子在京中自由行走,却无可奈何。”他只说那边,不提“陈朝”,显然是顾忌东篱先生的出身。

东篱先生道:“一朝之兴,一国之灭,上应天时,下顺民心,从古至今,没见过哪国因奸细而兴盛,也没见过哪国因奸细灭亡。此小道尔。小石头也不必太挂心。”

衣飞石谢他一句,见天色已晚,便告辞回信王府。

他揣着铜钱走出米记货栈,往东走了八条街,转进了一间南北杂货铺子。本该把消息送到米记货栈、在米记货栈等待衣飞石的曲昭,这会儿正在铺子后院等着。

“盯紧梁青霜。”衣飞石脸色严肃,眼神带着一缕杀气。

骡马市大火那一日,梁青霜据说喝多了两杯在屋内休息,本就有些疑点。曲昭查来查去,也有隐隐约约的线索指向了米记货栈。因拿不准,所以求衣飞石亲自确认一番。

今日衣飞石就是专程去看梁青霜的。

他全程不着痕迹地看梁青霜的双手,那双手实在太好看的,白皙细腻没有一点儿茧子。——按说一个指力惊人的高手,手上总会有用惯兵器的茧子。

可是,梁青霜的手上很干净,一点儿茧子都没有。这就洗脱他的嫌疑了吗?没有!他一个书生,陈朝的两榜进士,手上连个握笔的老茧都没有,一笔好字难道是用脚练出来的?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用药水把手上的茧子都泡掉了!

“若他……”曲昭有点紧张。东篱先生可是大公子的先生!

“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衣飞石年纪虽少,脾性已初见峥嵘。

一来一去间,暮色四合。

衣飞石回信王府时,绕了两条街,去夜河街找到了那家正要打烊的甜水铺子,花了八十个铜子,端回一碗酸梅浆。——只剩下一碗了,还是从店主人饭桌上端下来的。

以他的轻功,出入信王府都没惊动任何人。回到信王寝宫时,宫人们一路问候,他微微点头,手里端着那碗满满当当的酸梅浆,酸甜冷沁的香气,不断沁入心脾。

给信王端一碗酸梅浆回来,这其实不算什么。可是,衣飞石还是有点紧张。

他想,我会不会显得太过谄媚了?信王会如何看我?……他挺爱喝的。想来想去,心中有一个念头很明确,那就是,他最近对我很不错的,我给他端一碗酸梅浆,也不费事,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才走进信王寝宫,冷不丁一个茶杯子倏地砸了过来!

衣飞石仓促间后撤一步,手中一直被保护着的酸梅浆实在装得太满了,就有小半碗泼洒出来,顺着衣飞石白皙修长的手指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信王在寝殿里怒吼:“谁整我啊!被我知道饶不了他!”

第36章 振衣飞石(36)

满屋子宫人战战兢兢低头不敢吭气,赵从贵眼皮抖索着往外瞄。

震怒中掀桌子的谢茂才察觉到异样,顺着赵从贵的目光瞥了一眼,就看见衣飞石手里端着一个碗,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那小模样,谢茂居然从中读出了几分无措,顿时火气全消,大步上前:“小衣回来了……”

嘎吱一脚,踩在地上被摔碎的茶杯子上,差点滑一跤。

衣飞石忙伸手扶他,他攀着衣飞石的手,吃惊地问:“砸着你了?哪儿?”这会儿才想起杯子可能砸着人了,拉着衣飞石上上下下关切地看。

“没有砸到,我往旁边避了。”衣飞石搀着他,见他对自己温和无比,全然不似刚才雷霆大作的样子,试探着岔开话题,“我给您端了碗酸梅浆……”低头一看,酸梅浆已经洒了小半,剩下的也不知道是否被手指沾污过,就不好意思再送人了。

“洒了,拿下去吧。”衣飞石吩咐候在一侧的侍人。

“拿下去换个碗再送来。”谢茂哪里舍得,这可是小衣第一次送的礼物呢!一路从夜河街亲自端回来,孤好大的脸面!

就有侍人接了衣飞石手里的东西,再送来擦手的巾子。没等谢茂再帮着他擦手,他已迅速擦净了手上黏糊的酸梅浆。——谢茂总是把他当三岁孩子照顾,这种从头照顾到脚的关怀,实在让衣飞石忐忑不安。

中间客厅里被谢茂砸得乱七八糟,外侍长余贤从与黎顺都垂手侍立旁侧,显然是正在汇报外边的情报。

“殿下,前日有本书搁在朝闻殿没带回来,我去找找。”

衣飞石很识相,这种情况下他得回避。奈何住得太近了躲都没地方躲,只能去藏书室消遣一段时间。

“没事你坐。我这里没什么事见不得人。”谢茂拉着衣飞石在沙发上坐下。

宫人忙上前收拾残局,首先规整出沙发茶几这一角,送上热汤凉茶,另有几样咸甜小点心,几盘瓜果,谢茂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接了毛巾就轻轻给衣飞石擦脸,柔声问道:“顺利么?累不累?舅舅抱抱你……”

所有下人都目不斜视。

衣飞石跑了一下午满身风尘,见谢茂殷殷切切地目光,还是慢慢往他怀里靠了过去。

相处了这么多天,他也渐渐回过味了。谢茂似是对他渴念至极,可真要亲热的时候,总是显得亲昵又不违礼。动辄伸手要抱,也就是搂在怀中亲亲额头,上手要摸,多半是肩膀背心,最耐不住的时候才摸摸腰臀,更私密尴尬的地方一处都没碰过。

他曾怀疑谢茂的用心,是否根本对自己不感兴趣,只是借故接近自己?

——然而,谢茂那处时常遮掩不住的狼狈硬挺,让他无话可说。

他现在就疑惑一件事:不上何撩?经常这么撩着撩着又硬憋着,难道不觉得难受么?

靠在谢茂怀里,听着谢茂安稳有力的心跳声,这种依附的姿态,让衣飞石觉得有点不得劲儿。只是谢茂喜欢,他没别的地方能讨好谢茂,将此曲意逢迎。

信王这里发生什么事了?若是外间大事,曲昭为何没告诉我?衣飞石不解。

谢茂抱着衣飞石不撒手,就这么昏君搂着宠妃的模样,对余贤从说:“这件事孤不能莫名其妙就背了黑锅。待会孤立刻给陛下上表,另有两封信,分别给林相与承恩侯,你遣人送出去。”

余贤从先应是,又小心翼翼地提醒:“王爷,您此刻本不该知道这件事。”

被高墙圈禁了,就是任何消息都不许出入。所以,给皇帝上表,给林府、承恩侯府送信,都是现成弹劾信王府外出刺探的罪证。

谢茂嘿然一笑,口含恶意:“孤就想瞧瞧,这时候哪家敢冒头。”

衣飞石听得一头雾水,谢茂已向他诉苦:“刚下边人说,季擎府上失火了。”

季擎是杨家抬入内阁的前工部尚书,在信王杀杨靖案中得罪了信王,气得信王金銮殿上怒踹老臣,还放了狠话,出去之后要杀季擎全家。——谢茂就是说着吓人的。季擎那句话又伤不了他,到底也是勤恳三十年的老臣,就算脑子拎不清,他也不至于真搞人全家。

“什么时候的事?季阁老家中伤亡如何?”衣飞石心肝一跳。

他下意识地将此事与骡马市那场大火联想起来。

杀人放火是会上瘾的。要杀人满门的方式很多,放火并不是最稳妥的一种。

如季阁老家的大宅子,有仆役照管,兵马司也时常巡逻,一旦走水,救援必然及时。再者,人都长着腿,这边失火了,那边不会跑吗?

谢茂哼了一声,提起这事儿就气不顺。

黎顺恭敬地回禀道:“火势烧起在一个时辰之前。目前南城兵马司与缉事所正在救火,暂时还不知道伤亡情况。——据报,还没见有人逃出来。”

季擎才得罪了信王,府里就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锅妥妥的就要扣在谢茂背上。

难怪谢茂气得在府里跳脚。季阁老府上失火不是偶然,火烧起来时,天还亮着,谁家没事儿大白天地举火?还一口气就烧了全家?必然是有人纵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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