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番外(375)

作者:藕香食肆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衣飞石耳朵里嗡地一声响了起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耳力。

绝不可能听错。就是——丹、书、铁、券!

拦住他的人穿着礼部五品文官袍子,顶戴纱冠,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是一种令人熟悉的真诚与关切,是百里简。

被皇帝派来宣旨的两个人,一个是皇帝目前最得用的御前大总管郁从华,一个就是深受衣飞石大恩的百里简。恰好百里简在礼部任职,哪怕部门不大合适,皇帝非要差遣,也勉强能凑数。

为什么是这两个人?为什么不派别人?因为皇帝怕生变故。

郁从华深知皇帝心意,百里简则是真心为衣飞石着想。

这二人才会真正披星戴月疯狂打马带人来颁旨,绝不会耽搁一丝半毫。

衣飞石很了解谢茂,谢茂从未想过给衣家颁赐丹书铁券。皇权从来只在皇帝一人。太祖太宗颁赐的丹书铁券真能管得住后世的皇帝?文帝、孝帝颁了丹书铁券下来,这家人犯在了谢茂手里,谢茂想杀一个泄恨,这家人还敢把丹书铁券拿出来吗?不拿出来还能活,拿出来全族皆死。

那么,为何如此突兀地改变主意了呢?因为,丹书铁券是给衣长安保命用的。

谢茂本想悄悄把衣长安的案子抹了去,哪晓得衣飞石不管不顾来凉州清理门户。这要真查出个所以然来,衣家还能说得清么?世人不怀疑衣飞石是来杀人灭口么?谢茂绝不愿意衣飞石卷入任何家门不幸的丑闻之中,他不惜用丹书铁券的方式,保衣长安活命。

——这案子不必查了。就算死罪朕也赦了,你马上回来!

“赦罪券以战功颁赐镇国公,镇国公免死十次,子孙三代免死三次。”百里简向衣飞石交代皇帝的旨意,“铁券已在礼部记档,另一半上存印绶监。”

衣长安当然没有资格得到丹书铁券,谢茂直接把丹书铁券赐给了衣尚予。

作为镇国公府第三代长孙,衣长安蒙祖荫免死,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皇帝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庇护襄国公,百里简十分替恩公高兴。

他少年时进京赴考,重新与幼年恩人维系住了交情,渐渐地也知道了皇帝与襄国公的暧昧关系。原本他也觉得恩公是受了皇帝胁迫强索,还担心恩公一旦失爱下场不妙……

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失爱”这事儿,起码再十年内也不会发生。就皇帝这回办的事儿,哪里是皇帝对臣子啊?普通人家丈夫都没这么让着妻室的。简直像老子护着儿子。

衣飞石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很感动。皇帝又抽风了。抽了这么大一个。又是为了他脑子抽风。

可是,这完全把他的布局捣乱了啊。叫衣长安出来接旨,他还查不查案子了?不叫衣长安出来接旨——他还真不敢当着这么多知情人的面,忤逆皇帝的圣旨。

不是他害怕皇帝责罚训斥,而是,他不能用任何方式冒犯损害天子的威仪。

院内灯火通明,月牙门下寒光似水。

衣飞石心中既甜蜜又无奈,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和震撼。每当他认为皇帝对自己的宠爱已经到了极限时,皇帝总能抽一个大的,把他震得像个毫无见识的乡下人。

朕有多爱你?明天才会真正知道。

永远都有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茂:虽然侄儿都很讨厌,但是没有他们,朕怎么秀恩爱闪瞎朝臣的狗眼?

衣尚予:MMP劳资又背锅。

第190章 振衣飞石(190)

就在衣飞石犹豫是否让衣长安出来接旨时,龙幼株回来了。

“已吩咐人去久荷山庄。”龙幼株看出衣飞石的犹豫,提醒道,“蛇醒了。”

蛇醒了,就不必死守着衣长安的“尸体”不放了。

前来宣旨的郁从华与百里简都是自己人,百里简私下来见衣飞石,也正是发现荣继珍府上气氛不对,宣旨之前先和衣飞石通气。

这时候稍微耽搁一会儿,听了龙幼株的消息,衣飞石再做决定,百里简肯定不会有异议。

“陆氏?”衣飞石问。

“长安侯在临江画楼养着一位风尘名妓,名叫褚朵儿。刚刚底下人来报,这位褚朵儿收拾好行囊,早已变卖了家产,租了一艘上京的客船,正准备去京城——我那边正带着听风营审着,估摸着待会就有消息来了。”

龙幼株说完之后,从袖中掏出一封折得整整齐齐的状纸,递给衣飞石过目。

“这是从褚朵儿贴身小衣里搜出来的。缝在她内衬里。”

衣飞石将供状打开,身边下人立刻欲返身提来灯火照明,他摇摇头,道:“不必。”

如此寒月光照之下,凭着他的目力,不必举灯也能看清这张状纸上的字迹。

然而,这张状纸上所揭发状告的内容实在太令人胆寒了。凉州名妓褚朵儿,衣长安的红颜知己,状告衣长安在久荷山庄私储火药,暗藏奇毒,意图伺机上京刺杀皇帝!

火药?下毒?伺机上京?状纸上的词句一句比一句荒谬。且不说火药如何带进京城,毒药如何放进皇帝的饮食中,单单这个“伺机”二字,就显得太可笑了。

——刺杀皇帝却没有完整的计划,寄望于“伺机”?

伺什么机?除非,在京城,他还有内应。还有能给他提供“机会”的盟友。

百里简立刻阻止道:“先生,不能再查了。”

随着褚朵儿的状纸被搜出,整件事情已经不再像是单纯的谋逆案。它更像是一桩被精心设计过,意图构陷的陷阱——针对的不是衣长安,而是衣飞石或者衣尚予。

如果褚朵儿上京状告衣长安“伺机”弑君,供状公诸于众,有人会相信衣长安所“伺”的“机会”是衣长宁和谢娴给的吗?衣长宁在羽林卫资历尚浅,全凭祖荫,谢娴再得圣宠也握不住一丝兵权,这夫妻俩能给衣长安制造什么机会?谁又能相信他们三个无权末职的光杆能杀了皇帝?

最关键的是,他们就算杀了皇帝,又有什么好处呢?凭他们的力量根本扶不起任何人。

所以,衣长安“伺机”,只能是等着衣飞石或者衣尚予给他的机会。

一张状纸,图穷匕见。

衣飞石不大同意百里简的想法,他看了龙幼株一眼,龙幼株神色弛然立于一侧,并不显得太紧张。显然龙幼株也觉得这张状纸疑点颇多:“司尊怎么看?”

“褚朵儿去年就开始变卖产业,她脱了贱籍之后,在凉州广置田产,另有三间手工作坊,有些是她自己赚钱买入,有些直接就是长安侯的产业,记在她的名下。时间,就在太后娘娘回宫之前。”龙幼株说。

“四岸县晒盐场案发之前,她就准备上京告状了。”衣飞石道。

“若她有心算计,自然早有安排。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足为怪。奇怪的是,她在凉州变卖产业,衣长安却丝毫不觉得怪异不妥?任凭她变卖?”

龙幼株显然与他的想法是一致的,结论道:“长安侯知道褚朵儿的‘计划’。”

“或者,这就是他的‘计划’。”衣飞石道。

百里简听得目瞪口呆。

如果襄国公与龙司尊的猜测是真的,那长安侯还真是在用性命坑害他全家啊!

疯了吧?

听事司问供的功力素来深厚,许多铮铮铁骨的汉子进了听事司也哭不出来,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口供。然而,衣飞石与龙幼株左等右等,半宿时间过去,眼看天都要亮了,褚朵儿仍是不肯改口。

她一口咬定,她就是不忿衣长安要害神农老皇爷,她要去京城状告衣长安弑君谋反,没有其他内情。甚至还反驳嚷嚷,指责听事司诸人皆是附逆者,抓她严刑拷打是为了替衣长安灭口。

娇滴滴的小姑娘,熬刑时会害怕地哭泣,一张樱桃一口却极其严实,怎么都撬不开。

夏采禀报道:“司尊,时辰到了。”

听事司问供是有规矩的,若要对犯人用刑,何种刑罚施用几次,都有严格的规定。进了监狱的犯人每日过堂不能超过两次,每次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就是防止犯人熬刑太过,死于堂前。通常不是皇帝下了旨意必须何时出结果的案子,一旦时辰到了,龙幼株就会让犯人下监休息,另派医官诊治。

龙幼株犹豫了片刻,看向衣飞石。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