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铺设的小院,踩着铺得平平整整的地面,连风沙都被挡在了门墙之外。
谢茂丝毫设有同情心地把衣飞石留给了本地负责人和本地合作方,华夏人的风俗么,到地方了还得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其实,以谢茂和衣飞石的身份,完全不必应酬,不过谢茂有点谢朝所带来的“体察民情”后遗症,溜须拍马的话他不爱听,跟他扯闲篇说本地风土民俗经济状况,他就感兴趣。
从前这些事都由容舜负责处理,本地接待方根本到不了谢茂身边。今次容舜不在,常燕飞明显搞不定,谢茂一边听李工絮絮叨叨聊在非洲生活工作的见闻,当然,主要目的是表功,比如这个工程做得好紧张,材料运输多困难,用的技术多么先进,我们的工人多么勤劳……
常燕飞到底还是偷偷给容舜拨了个电话,小声汇报:“表弟,你这安排的什么人呐?缠着我大表弟不放了。这么没心眼子的货你也往外放——”
那边衣飞石听见他打电话,斜斜地一眼瞥来。
常燕飞连忙背身躲到另一个屋子里,飞快地说: “你快打电话把人收走。当着谢先生的面只管拍表弟马屁,表弟明示暗示几次他都听不懂!要不是表弟拦得快,这货差点给先生肘子——嫌先生问东问西挡着他讨好表弟的道了。”
容舜正在医院里。
童画果然提前生产了,宿贞、徐以方都在医院陪产,容舜急急忙忙出来接电话,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听完仓促道:“知道了。”
——又不是出人命的大事,怎么着也得等女儿出生了再说。童童还在产房里嚎呢。
这位没眼色又爱强行表功拍马的李工,其实是宿贞所特意安排。她知道容舜不会随行,别的助理谢茂也不肯带,常燕飞对人情世故只懂得隐盟那一部分,在世俗上很稚嫩。俩儿子中,谢茂比较接地气,能屈能伸谁都搭得上话,反倒是自家飞儿有点犟脾气,轻易不会搭理人。
这位李工就是典型的只会做事不会钻营的技术性骨干人才,能做事和能做人的人才,宿贞都喜欢提拔。这回就是怕有人缠着谢茂和衣飞石顺杆爬,所以才干脆挑了这个不会“应酬”的人来跟队。大概意思是,把人接到了,安置好了,你就可以走了。
哪晓得这位不会做人的李工突然开了窍,想要“上进”一下,结果是用力过猛。
一直到吃接风宴时,衣飞石请谢茂坐了上席,自己陪坐一旁,这位李工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敢情这个一直跟在容少爷身边叨逼叨的小白脸不是个帮闲啊?容少爷这么看重他的吗?
旁边几个随员都忍不住捂脸。衣飞石很克制给面子,没有直接拿话怼李工。可是,所有人都在衣飞石的明示暗示中听明白了,这批客人里地位最高的是谢茂,他不是那种陪着二代吃喝玩乐的“陪客”,最后把衣飞石弄得不大高兴了,直接明白地说“这是我先生”李工居然还是听不懂!
“我寻思着这哪还有比少爷更重要的客人呢。”李工连忙给谢茂斟茶敬烟,“您是我们少爷的老师啊!失敬失敬,我看您这年纪,和咱们少爷差不多大呢吧?真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现场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在这位老实巴交的李工的世界里,压根儿就不存在搞基的事情,我先生?那就是我老师。
“您客气了。我是少爷请来看风水的,风水先生。”谢茂面不改色地开了个玩笑。
本次随员的司机有一部分参加过谢茂和衣飞石的订婚礼,当初宿贞亲自见证了婚礼,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不过宿贞后来封锁了消息,谁也没有大嘴巴到处讲——宿女士可不好惹。
一顿饭吃完,所有人都是疲惫不堪。
从京市飞抵毛塔,又是十多个小时的公路旅行,修士精神还行,普通人就架不住了。
安排好各人住宿之后,谢茂吩咐都休息一天,明天再出发去看地。
他自己则和衣飞石回了二楼的卧室,关门就把衣飞石抵在了墙边,问道:“是你先生呢?”
衣飞石有点懵。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没头没脑地根本分辨不出来。等到谢茂带着几分急迫的亲吻落在他唇上,带了一丝兴奋的笑意把他抵在墙上时,他才醒悟,不知道哪句话又戳中先生的软处了。
谢茂不住亲吻,解开衬衣绵绵密密地啃衣飞石颈上肩上的皮肉,他甚至有一种会被拆吃的错觉。
亲过了瘾,谢茂还捧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要求:“叫先生。 ”
衣飞石沉浸在蜜爱中脑子有些昏,谢茂让他做什么,他就下意识地做什么,半点不想思考。
让叫先生,他就叫先生。
衣飞石的身体和心灵都在亲密的笼罩中跌入了谢茂的控制,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念头,都在渴望和臣服。多年以来的亲密经验让身体和意识都形成了一种本能,不需要思考,他的身体就明白,服从身边的那个人,就能得到了极致的奖赏和快乐。
……
拉开窗帘,窗外一片漆黑。
感觉到床上的衣飞石被惊动,谢茂又坐了回去,拿出一颗精莲子,喂衣飞石吃下。
“……嗯?”衣飞石抿下了那颗精莲子,才发现东西太过稀罕,“先生不是把精莲子都分了么?”
当日谢茂用黄泉水和羲和做交易,换了三枚精莲子,一枚给了容舜,另外两颗都给了衣飞石。
这东西是很不易得的。成了精的芙蕖才能出精莲子,然而和人类一样,生育是个极其耗费精华能量的过程,成了精的莲花精都会避免开花结果,以免折损寿元减损修为。羲和在漫长的修行岁月中不得己开花结果之后,为了补益失去的修为,自己就把孕育出的精莲子吃了个七七八八。
其实,要说实际效果多好么,对新古时代的普通修士而言很珍贵,搁在圣人眼界里也就那样。
主要是这东西比较少见,少就珍贵。
“我在试验园区里种了些,不是有混沌息壤么?这味儿还行吧?”谢茂表示种了很多,收获很大,以后可以当水果吃着玩儿了。
橙子樱桃味的莲子,也是天底下独份儿了。
衣飞石口中还有淡淡的独属于莲子的清爽,意犹未尽。
不得不承认,他了解谢茂的饮食习惯,谢茂也很把他记在心上。他喜欢什么样的味道,谢茂记得很清楚,并且用种植进化这种大杀器替他做出了稳固的基因物种。
见他似是不足,谢茂很适时地又喂了一颗。
将手摊开,一大把剥得干干净净光溜溜的精莲子,在淡淡的夜灯下散发出幽怜的神光。
——这真不是普通水果,它是孕育了无数灵气与时光的珍材。
“嗯,好吃。”衣飞石在谢茂手里掏莲子吃。
二人便靠在床头,搂在一起,你一颗我一颗吃莲子,边吃边聊天。
“我刚才去未来看了看。”谢茂说。
衣飞石已经习惯了谢茂时常穿越时间的事了。
谢茂是无缝穿越,他如果离的很近且全神贯注,才能隐约感觉到谢茂离开过。稍不注意,或是谢茂不肯让他知道,他很难知道谢茂是不是去了哪里,去了多久。
从谢朝到新古时代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跟着谢茂,很少分开。
在谢朝是因为二人皆身份贵重举足重轻,皇帝不可能随便乱跑,他这个声望极高的前督帅也不能随意失踪,不管谁闹个失踪都可能酿出大祸。新古时代则是二人都无足重轻,哪怕两个都死掉了,地球也照样转,根本没有必须分开的理由。
他习惯了谢茂有事情都和他商量,什么都告诉他,问他的看法和意见。
虽然他很少提出和谢茂不同的看法,但他对一切都有知情权,谢茂从来不瞒着他。
现在谢茂动不动就悄悄离开一趟,回来了才和他发生了什么事,咱们现在要怎么做……衣飞石知道自己没资格也没立场说什么,他神魂虚弱无法离体,不能跟谢茂一起穿越到未来,谢茂离开前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
衣飞石还很清楚地知道,他没有资格管谢茂如何行事。谢茂做任何事都不必向他交代。
他还是有一点微不可闻地难受。
这种难受不与谢茂如何行事相干,他难受的是自己的无能。
因为我神魂虚弱,无力跟随先生的脚步,不得已离开了先生的那一段生命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