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短促的一声尖叫,沈秋檀自梦中惊醒,摸了摸额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隔壁的白芷点了灯,敲了敲门:“姑娘?”
沈秋檀道:“没事,做了个噩梦。下去吧。”
她披了衣裳,自己倒了杯茶缓缓的喝着。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第二日沈秋檀起来神色还有恹恹的,陈延英瞧见又悄悄靠了过来。
“咳……表妹。”
“表哥。”沈秋檀敛衽一礼,然后一下子去了陈老夫人身边,生怕陈延英再说什么可怕的事情。
陈老夫人正在选衣裳料子,眼看就要入夏了,该给孩子们裁新衣了。
“祖母,最近京城有一桩趣闻,不知您老人家可听说过?”表妹不理自己,陈延英干脆到了陈老夫人跟前。
“你过来的正好,叫刘妈妈给你量量,一会儿挑好了料子叫人送去碧纱坊做了衣裳出来。”陈老夫人手里拿着两块料子举棋不定:“你自己看看,是这竹青的好,还是这块靛蓝的好……不若都做了吧。”
陈延英哭笑不得,拉着陈老夫人坐下:“祖母,您可知道前些日子有个人被穿了女裙丢在了朱雀街上么?”
陈老夫人看向正配合刘妈妈量体裁衣的沈秋檀,呵斥道:“当着你妹妹呢,说的是什么?这‘被穿了女裙’的莫非本来不是女人?缘何就给人丢在了大街上?”
“祖母智慧!那被丢在街上的确实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人人喊打的,听他遭此大辱,满京城的媳妇姑娘恨不得敲锣打鼓!”
沈秋檀也竖起了耳朵,便是陈老夫人来了兴致:“是哪个?”
“就是那个京城头号纨绔王家子,听说是叫王充之的。”陈延英本是有意之举,故意说的大声些:“听说是那王公子去康平坊找乐子,遇到了硬茬,不仅被拔光了全部的衣裳,身上打得皮开肉绽,最后还套了一件女罗裙,选了朱雀街最热闹的时候,给丢在了大街上……”
陈老夫人与沈秋檀交换个眼色,心头俱有些快意。
“这还不算,听说那王充之果着的上半身还写了几个大字。”
“什么字?”
陈延英压低了声音,凑到陈老夫人耳边:“如若再犯,终生不举。”
陈老夫人心中快意,面上却呵斥道:“你这个读圣贤书的,怎么什么浑话都说,不过这王家公子何该被人收拾!”
“呵呵,祖母说的是,我有一同窗,虽然家贫也不是不能过,有一回他带着家中妹妹去逛西市,结果就遇到了这王充之,后来……”
“后来怎的?”沈秋檀走了过来。
“哎,后来就被那王充之强拖回家做了妾氏,我那同窗不服告到了京兆尹,但米已成炊,京兆尹只会和稀泥,我那同窗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岂有此理,天下脚下,强抢民女,竟然只有认的份儿?”
见陈老夫人动了气,陈延英连忙劝道:“所以恶人自有恶人磨,要不怎么说这王充之丢了脸是罪有应得。”
“哼,只是丢脸也太便宜他了。”
陈延英并不知家中祖母竟然是个热血的,但见祖母怒火还未消散,红着脸道:“王公子今后到底能不能痛改前非还不确定,但是听说他被揍得连亲祖母都认不出来了,想来没有几个月是下不了床了。”
这是揍肿了吧?陈老夫人转怒为喜,天底下还真有替天行道的善人啊!
即便弄不死,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沈秋檀也高兴起来:“时辰不早了,我去准备膳食,表哥喜欢吃什么?”
陈延英松一口气,没想到一个不相干人的事,竟然哄好了表妹和祖母,还挺划算。
……
五月底,陈德润为小长桢请来启蒙先生,自此以后,小长桢便由酒坊里住着的那个孩子陪着,开始了漫长的读书之路。
那孩子饭量不小,力气也极大,沈秋檀观察两日觉得他忠厚老实,又听长桢的话,便做主让他跟着姓了沈,加上他自己记忆中的名字,便叫了沈贵。
……
眼看就是六月初,每年的六月初二是陈韵堂的店庆,按照惯例,每当这个时候沈秋檀都会推出限量版的纪念款,一来是答谢老顾客,二来也是拉新。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时人以白为美,这本是推销防晒的最佳时机,奈何沈秋檀现在的手段还做不出来,只好退而求其次推出了几款清爽的单复方精油,细细写好配伍比例与注意事项,这才吩咐庄子上的小厮送去店里。
六月初二,沈秋檀由陈老夫人亲自带着回了京城,一来是看看陈韵堂的店庆活动是不是顺利,二来是唐夫人罗氏相邀,沈秋檀不好不来。
而陈老夫人则是出于对沈秋檀的不放心,沈秋檀拗不过,只得让外祖母跟着来了,毕竟之前王充之的事还历历在目;再者,是陈舅舅已经找到了新的宅子,也拾掇的差不多了,陈老夫人总要来看看。
沈秋檀自从四月初离了沈家,如今又是快两个月了,期间沈家人来过无数次,使出各种理由要接了沈秋檀回家,被陈老夫人以养病为由拒了,所以这一回去唐家,她也是悄悄行动的。
谁知还没到唐家,便被城门口聚集了流民吓住了,灾民竟然已经这么多了么?
看来舅舅说的没错,京城恐怕不得安生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震荡酸甜苦辣
沈秋檀掀了车帘,去看那些聚集的灾民。
其中老弱妇孺少,最多的还是些青壮。和想象的不同,这些人虽然是灾民,却很有秩序,沈秋檀刚想赞一句京城的治安,就发现了几个施粥的棚子。
趁着城门吏盘查车辆的时候,她听清楚了几个灾民的对话:
“刘家姑娘可真是菩萨心肠,谢谢刘姑娘!”
“活菩萨啊,像刘姑娘这样的大善人定然能长命百岁。”
“善人名字也好听,带着个玉字呢!”
……
沈秋檀心道,刘姑娘,名字还带着个“玉”字,莫非是做了刘泠玉的袁楹心?
很快她的猜测就被印证了。
只见被歌功颂德的刘姑娘带着皂纱幂蓠,遮得密不透风,轻声的和那些灾民说着什么,说到动情之处,有几个灾民跟着摸了摸眼泪。
那身形这做派,可不就是袁楹心?
她的毒,谁给解的?
而后,就见她由护卫隔开了人群,上了一辆豪华的四轮马车。
车上露出一只宽厚白净的手掌,拉了她纤长的手,将人带进马车之中。
马车前面由护卫开路,其中一个拿出鲁王府的腰牌,城门吏连忙开门,叫鲁王府的马车越众而出,直接进了城。
排着队等候盘查的陈家马车,一直排了好久才被放了行。
不知为何,沈秋檀心中忽然有些惴惴。
进城后,马车停在了陈韵堂前,看着依旧兴旺的铺子,沈秋檀拉住了沈老夫人的手,吩咐车夫:“既然铺子并无不妥,我就不去看了,我先送祖母去新宅。”
陈老夫人道:“我一个老婆子何必用你送,还是先送你去唐家,我再去看宅子,等看个差不多正好去唐府接你。”
沈秋檀垂了头:“那就听外祖母安排。”。
唐夫人罗氏已经换了轻薄的夏衫,见了沈秋檀笑道:“这才小半年不见,棽棽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原来沈秋檀的个子不矮,可浑身上下就是不长肉,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看着就是个孩子,如今好了,该鼓的地方鼓该圆的地方圆,虽然脸上还有些稚嫩,但好歹不是根竹竿子了。
对自己发育也很满意的沈秋檀装作害羞模样,随着罗氏入内。
罗氏叫人上了时令的果子:“你身子可大好了?说起来从正月里见过一面,你个小没良心的竟有五个多月没来看姨母了。”
“姨母冤枉啊!秋檀可是时时惦记着姨母,只是这身子不争气,一个月统共才三十天倒有二十天是窝在床上的。”
罗氏怜惜的看着她:“姨母不过随便说说,还是身子要紧,你年纪也大了,总这样也不是个法子,该找个郎中好好料理一番才是。”
沈秋檀知道罗姨母是担心她身子太弱有碍子嗣,不过她巴不得别人都这么看她,毕竟她是真的没打算嫁人,若是有了不能生的借口,反倒是正和她意了。
“我都知道,姨母是为我打算。我从庄子上带了些樱桃过来,酸甜爽口,姨母不妨尝尝,多出来的还可以做樱桃毕罗。”沈秋檀笑着给罗氏添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