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才敢慢慢用正眼瞧画。
“这是广东平远的景致?挺美的啊!”徐三心中的异样感仍未消退。“瞧这条江水,画得有韵味!”
白棠忍气道:“看完了没?”
徐三确认这画没问题,将画还给他,挑眉问:“为什么不敢让我看这画?”
白棠飞快的收了画卷:“实话告诉你!这张画有诡异!我怕你被吸了魂!”
徐三噗的嗤笑:“胡说八道!”
白棠将画收进只箱笼里,挂上锁。转身看到徐三若有所思的眼神,想了想,上前挨着他身边坐下,又握紧他的手,温言道:“有些事,我的确瞒着你。怕你接受不住。”
徐三脱口而道:“爷我什么事扛不住?!”
白棠微笑:“好。等太子登基后,我再好好跟你说些旧事。你可等得及?”
白棠这样温言软语的和他商量,徐三哪能拒绝?他早知白棠有许多秘密,关键便是清枫潭!只是白棠不说,他也不问。再讲了,过去的事,吃饱了撑着再追究有什么意义?!
他提起白棠的手轻轻啄了记:“爷什么事都扛得住,就扛不住你!”
这厮,情话越说越窝心了。
入夜,白棠做了一个梦。
他已经很少再梦到前世的事,这一夜却重回荣宝斋,看到了许多旧日同事,他们欢欣鼓舞,似乎在办一个庆祝会?
有个男声兴奋的道:“历时一年半,《湖山平远图卷》在大伙共同的努力下,复刻成功!”
白棠听得一楞:原来他死后,《湖山平远图卷》的复刻并未中断,而且已经成功了!
他登时颇为欢喜的在屋里寻找复刻成功的画卷。然后,他看到了久违的秦岭。
秦岭一身黑衣,瘦得俊雅的面庞轮廓更深。
那个男声又响了起来:“今天是我们的庆功会兼小型的鉴赏会!秦先生,您即是丹龄的好友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收藏家、鉴赏家。此画若有差错之处,请一定指出来啊!”
秦岭的眼中滑过抹哀伤,他客气的笑了笑:“荣宝斋的作品,不会出错!”
白棠心中百感交集。
“秦先生,就请您打开这卷复刻之作吧!”
秦岭略为谦逊了几句,便到桌前,缓缓推开了精心装裱好的画卷。
白棠也忍不住赞了声好!
即便他不在了,木版水画这门绝技,依然传承得极好!
秦岭眼中似有泪意。
“秦先生,真迹在这里!”有人推来了只琉璃展示柜。展示柜内存放的,正是真迹!
就在秦岭神情复杂的端详真迹之时,白棠惊恐的发现,画卷上竟然漫出烟云滚滚笼住了秦岭,与吞没自己时的情形如出一辙!
“秦岭,快逃——”
白棠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秦岭,难道就此而来?
白棠捂着额头:怎么会这样!
身子蓦地一暖,徐三抱住了他:“做噩梦了?”
“——嗯!”算是吧!
徐三没多说什么,只是搂着他重新躺下。
“可以抱我紧点的嘛!”
“……你身上太硬!”
“哈!有嫌自家男人硬的嘛?”
白棠:要不要半夜开黄腔?
徐三搂紧他:“硬是你的福气!”
白棠在暗夜中飞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待白棠呼吸声稳定后,徐三张开双眼,默默回想着白棠方才叫出口的名字:秦岭?
听白棠那惊恐的“快逃”,他和秦岭关系匪浅!可自己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他摸了把白棠的下巴,喃喃道:“你啊你。哪那么多的秘密,弄得爷压力好大啊!”
没过几日,在白棠刻意的推波助澜下,松竹斋有张颜宗力作的消息立即传了个遍!据说,宫里的几位书画大家对这张画颇为欣赏推崇!颜宗一时声名大震!
全掌柜父子表示,东家的行为有古怪!
当初就为颜宗送笔送绢送温暖,现人家都跑广东去了,他还不辞辛劳的替他扬名!他东家为何唯独对颜宗不计成本不计回报的不断付出?
三爷也不吃醋?
“全宏。”白棠吩咐,“把店里所有红色的、鲜艳的、喜庆之物全部撤下。”
全掌柜听得不解:“为何?”
全宏人脉广耳线多,已经听到些风声。忙道:“爹,听东家的,不会错。”
全掌柜心里一格楞,暗觉不妙。
果然第二天就传来消息:皇帝陛下远征回京!但是,随着几位国公爷一同进城的,却是具高大沉重的棺木。
大明朝的永乐皇帝,在征归途中薨逝!
后宫一片悲凄,太子悲伤恸哭几次晕倒。
朝中的六部重臣及公候府邸收到皇帝仙逝的消息,无不停了所有的歌舞玩乐,约束自家子侄的行为。京城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白茫茫一座哀城。
第365章 识破
通往外城的大道上,一辆装饰朴素的青幔马车直向普玉庵而去。
雪涵坐在车中,精神有点恍惚。前几日国公爷回来了,自然带来了陛下离世的消息。还特意敲打了伯忠,近日最好在家修身养性,千万不可在外头耍性子。伯忠自然满口答应。
谁知他嘴上答应得爽快,一双腿却总往外跑。雪涵见他日日早出晚归,问了几句,他只说在为太子办事,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耐。
雪涵素来敏感,身边人的变化怎会没点感觉?
雪涵原当他差事多,压力大,便着意温柔体贴,却只换来伯忠更多的不耐。
雪涵不解之余,也腻烦透了张伯忠没有缘由的反反复复!
她今日与其说是去探望雪芜,不如说是自己出来散个心排解忧愁的。
倚翠见外边的绿林森森景致幽静,不由道:“这个普玉庵倒挑了个好地方!”
眼看庵堂就在眼前,横地里出现几名侍卫样的护院,拦下马车大声问:“庵堂清静之地,请问来者何人?”
雪涵难免惊诧,轻轻撩起帘子:难道普玉庵是谁家的家庙?竟有护院看守?
跟随同来的英国公府兵冷声道:“英国公世子夫人,前来探望程夫人。”
两个护院登时一怔,对望中皆露出意外之色。
“原来是程夫人的堂妹!”一名护院躬身道,“夫人见谅,今日程居士一早闭关诵经,不见客。”
雪涵颇觉失望,正欲离开,突然间目光一直!一匹黑色的骏马系在山门边的林子里,正低头啃着地上的野草——那是伯忠的坐骑!
雪涵只觉眼前一黑,胸口疼得几欲晕死过去!
之前的怀疑在此际得到了验证,她一手捉着窗棱,抠得指甲断裂,反刺进了指尖,痛不欲生!
好个为太子办事!
好个闭关诵经!
张伯忠!你这个混账!
倚翠慌道:“小姐,您怎么了?”说着便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雪涵飞快的放下帘子,遮住倚翠的视线也遮住了自己不堪的境遇!
雪涵咬紧牙关,强抑住齿间的战粟:“走!”
马车转了个弯,下山而去。
雪涵闭着眼睛,任由心底翻涌起的波澜将自己吞没,深陷在黑不见底的深渊中!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忍下这份奇耻大辱,任由张伯忠与自己的堂姐通奸?
呵!她毫无知觉的裂嘴轻笑!世上竟有这等无耻之徒!英国公养的好儿子!她二叔养的好女儿!
既然夫君与堂姐两情相悦,自己成全他们就是!想拉着她陪葬大好青春年华,做梦!
“小姐!”雪芜青白的脸,全身散发着无法隐藏的悲伤与愤怒教两个丫鬟茫然不解又惊又怕。“我们到了!”
雪芜四肢冷硬的踏下马车,抬头瞧向“英国公府”几黑底金字,脸上漫过不尽嘲讽的笑意!
国丧当前,她不便与张伯忠清算。又怕他到时死不认账,怪她坏了堂姐清清白白的名声,自己反倒落个妒忌毒妇的名号。
雪涵从漫天漫地的黑暗中破洞而出,迅速的冷静下来,思绪转得飞快!
“咱们有几日没和凌姐姐一块儿玩了!”她轻抚鬓边珠钗,淡声道:“给定国公府下个贴子,我明日寻她说话去!”
倚翠忙应了声,暗想,幸好有个徐大小姐能倾听小姐的心事!
再说普玉庵与雪芜私会的张伯忠,听闻雪涵前来,大吃一惊!待护院哄走雪涵后,他也没了再与雪芜卿卿我我的兴致,匆匆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