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还一个劲的应和他:“裘安说得对!”
白棠简直要吐血:臭小子!给他老娘灌了迷魂汤了么?
徐三带走夏瑜前,苏氏偷偷塞了只装了五两碎银的钱袋给他。夏瑜愕然,红着眼眶推拒。苏氏叹道:“你卖身才得多少钱?到我家来一回,也是缘份。拿着吧,裘安是个好主子。跟着他,大有前程!”
夏瑜神色大动,给苏氏重重磕了个头。
他将卖身银子和苏氏送的钱袋都交给了刘伢婆。请她代为转交给母亲。刘伢婆摇头叹息:可怜见的!他那个娘啊,太糊涂。为了个病得没救的儿子活活拖累了长子!好在自己为他寻了个好人家。投身魏国公府,这是多少人也寻不来的好差事!
魏国公府现在就一个主子,徐三已经有了宋酒与元曲侍候,他又是个省事的。所以直接让夏瑜去二哥的院子里做个管事。反正二哥还没随大军赴京,就算来了也不会常住府中。让夏瑜守着个空院,先试试他的耐性和人品。
至于白棠,初到北京的新鲜过了之后,便开始忙碌起来。新店开张,花笺、绢布、洒金纸、还有新一年的台历、元宵的花灯都要新制。只觉时间不够用。好在作坊里招了许多流民,不指望他们作精细的活计,简单培训后,砑印花笺、熬煮绢布等也能帮上些忙。
他带着前世的营销理念,打算开业时搞些促销活动。可是他手头上的东西都是金贵货,舍不得割肉,思量了一番后,找上了大伯。
“高丽纸?”
“对。我有高丽纸的制作法子。可惜手头没熟练的制纸工人。但您这儿有啊!”祖父几乎将作坊里所有的工人、师傅全带到了新都。
练绍荣迟疑道:“是个好主意。可之前你已经在公堂之上,当着众多同行的面道出了它的原料。只怕……早已有人仿制了吧?”
白棠摇头:“原料是一回事。制作工艺是另一回事。高丽纸没那么简单仿制出来。您想想,高丽纸之所以价格高昂,主要原因在于它远航而来,成本高。咱们自己制作,价格便可低廉许多。”他压低声音。“到时还可在开业的时候用它吸引客人,一举两得。”
练绍荣嘿了声:“你来监工!”
白棠撩起袖子作出要大干一场的模样道:“包在我身上!”
练绍荣迟疑了一下:“这事,要不要让你爹也——”
白棠蹙了下眉头,勉为其难的道:“看在他对白兰尽心的份上,他若有兴趣,掺活掺活也行。”
练绍荣见弟弟和白棠关系缓和,心情更好。关切的道:“你在南京时,手头就没什么人。我和你祖父商议过,咱们作坊里的老师傅带过不少弟子,挑了几个出众的留给你。画师、雕版师都有。你可不知道,大伙儿为了能到你的松竹斋干活,抢破了头啊!”
白棠大喜过望,起身长长一揖道:“多谢大伯!”
他现在愁的就是人手!
来时带着高丽纸的工艺,去时换回五名年轻的工匠。白棠喜孜孜的带他们去了桑园附近的雕版作坊里,当天就布置了一堆活计,亲自看着他们开工,各自指点了一番后,方满意离去。
既然来了桑园,少不得要去织坊看看沈文澜。
织坊内现在正热闹着。沈文澜前阵日子在外头贴出招工告示。招集十岁至十三岁的年纪,不分男女的少年人进织坊做工。
白棠点点头,是该如此。与其招些有经验的妇人重新教导,不如招些少男少女从头开始训练。有沈文澜在,不怕他们不出师。
所以织坊外头围满了人。
全宏记名造册,一边审视着送来的少年人:“大婶,您这闺女十三?我看有十五了吧?”
大婶陪笑道:“十五,也差不了几岁吧!”
全宏吐气,解释道:“她今年十五,过两年就要嫁人了吧?等她嫁了人,怀孕奶娃,三年生两,还能让她出来做工?”
大婶讪讪的还想争取,已经让后头的人挤边上去了:“方婶,别耽搁大伙儿时间!你不是有儿子刚好十岁么?怎么不送来?”
大婶脸色一变:“我儿子怎么能做女人干的活?”说完拉着闺女气咻咻的走了。
全宏摇摇头。招工告示贴了三日,几乎没见过男孩,这样想着,眼前就站着个衣衫干净合体的小男孩。
“哟。李家的,你怎么把你小儿子送来啦?”
李婶子微笑道:“招工啊!”
全宏惊讶问:“您不嫌弃咱们织坊里是女人的活计?”
李婶子有双清亮的眼睛,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风韵犹存。
“谁说织坊里都是女人的活计?”李婶子笑道,“织娘要上工,也得有人伺候饭食,打扫收拾。还要安排巡逻、检验。就算是学织布,儿子学会了这些本事,又有什么不好?”将来还能教会闺女不是?还有句话她没说出口:这么大间织坊,将来总要有管事的人吧?
全宏瞧着这位妇人双眼大亮:“行!你儿子收了!进去让我们大管事考考!”
沈文澜是面试官。高级技术兼高级管理人员。
他在苏州织造局见惯了最严厉的规矩,对各项人事了如指掌。收下的姑娘细作筛选再分配至合适的岗位,对他而言,小事一桩。
白棠十分放心的负手而去。
突然间,一群兵马冲进了桑园大声叫道:“官府查案!所有人等听令!不许擅自离开!等候千户大人问话!”
一名身着黑色皮甲的男子催马而出,停在白棠身边,冰冷的目光审视着他道:“蔡百户昨夜被杀,本千户追查凶手。若有怠慢之处还请练公子见谅!”
第255章 一波又一波
蔡百户被杀?
白棠蹙眉:蔡百户——上回捉了在自家门前闹事流民的军爷?
热闹的招工处寂静一片,惶恐渐渐在人群中漫延开来。
全宏认得来人。他神情凝重又客气的道:“雷大人办案,东家与我等必定全力配合。”
雷杰唇角轻勾,淡漠的道:“有你这句话,本千户就放心了。”
他轻轻挥手,下令道:“搜!”
白棠眼见士兵如狼似虎般的冲向桑园四角,心中大怒:这是搜人?
他目光微转,拱手道:“雷大人办案,势若雷霆。今后见了陛下与太孙,我定然要好好夸夸大人的手段。”
雷杰呵的轻笑。心中恼怒至极。蔡百户是他得力干将,也知他正在算计练白棠。没想算计不成,自己先丢了性命!
“如此,本千户多谢练公子了。”
他虽不惧白棠,但他部属毕竟不知白棠的底细,目光中露出些迟疑。
“大人不必客气。只是这片桑园之地是陛下所赏。”白棠向天拱手道,“君恩不敢忘。里头还有我与定国公为陛下备的迁都之礼。各位将士……”他目光微寒,“小心些。”
雷杰眯着眼睛,与白棠对峙了半晌,不得不道:“听见没。小心搜!”
士兵的脚步立即变得轻缓。
全宏忙道:“咱们东家初到北京就遭流民聚众闹事。还是蔡百户秉公执法。不想竟然遇害了。大人,可是怀疑那群流民报复杀人?”
雷杰唔了声:“流民嘛,最有可能。听说练公子招了许多流民干活。所以过来查探。”
白棠忍不住问:“蔡百户是如何遇害的?”
雷杰扬眉一笑:“练公子对查案也有心得?”
“不敢说有心得。”白棠也不客气,“打过几场官司,幸好从没输过。”
雷杰在马上附身轻问他:“练公子没打过人命官司吧?”
白棠面色微变,却听搜寻的士兵惊呼道:“大人,河里发现一具尸体!”
雷杰露出惊讶的神情,对白棠歉意的笑了笑,翻身下马道:“练公子,咱们去看一看吧。”
桑园需水。全宏自是挑选了水源充沛之处种植桑树。他们忍着心底的惊骇跑至湖边。果然有具女尸横在岸上,白棠止了脚步,侧过头不敢多看。
全宏低声对他道:“雷千户是来查案的,却在咱们园子里又发现了具尸体。这事恐怕有些蹊跷。您要不要叫三爷过来镇镇场子?”
白棠想了想,摇头道:“不。你让大熊去顺天府报案!”
“明白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白棠如今要做的,是搅乱这趟混水!
他行至岸边,克制住翻滚的肠胃,认真查看了番尸体。天寒地冻,女子身上结了层薄冰。他眉头紧皱道:“死者应该不到四十。身上的衣衫虽花俏,料子却普通。右手手腕上有撕伤。看她的皮肤,倒不像是外头劳作的农妇。大人,”白棠抬头道,“死者不是新迁来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