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伸手探他的额头,徐三急忙撩开他手道:“干什么呢?这么多人看着哪!”
“哟!”白棠凤目微睁,不可思义的道,“你还讲究起来了?早干吗去了?”
“那不是——”那不是过去不知道你是女人嘛!徐三撇撇嘴,“那不是现在离北平越来越近,咱们要注意……注意那个影响!”
白棠哈的声惊笑:这话谁说他都信,但从徐三嘴里蹦出来——白棠笑容一僵。望着徐三尴尬又克制的模样,心底泛上股凉意:这小子,莫不是真的知道了自己是女身了?所以才百般忌讳?
“你——”
徐三慌不择路:“我去前面瞅瞅咱们到哪儿了!”
白棠一颗心半惊半凉,患得患失。但他这番形态在他人看来,完全是两人争执后升起的失落与羞恼!
他俩本就备受瞩目,无论风吹草动都是八卦的中心。不一会儿,苏氏唤了他过去,提醒他道:“好好的,别跟三爷闹脾气!”
白棠一怔:我闹脾气?娘你偏心偏得过分了啊!
又一会儿,几家书斋铺子的老板有意无意的在白棠面前晃荡,一边说什么:“年轻人要相互体谅,今后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是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珍惜眼前人哪……”
白棠面孔一阵青一阵红,又不能跟他们解释,只好愤愤不平的钻进马车。不料,平江若无其事般的来寻他,闲聊了几句入京的安置后,终于忍不住关切的问,“你和徐三最近吵架啦?”
白棠闷哼一声,没好气的道:“哪有!”
平江挑眉,难掩兴奋。还说没吵架,刚才两人明明闹得不开心,白棠现在脸还青着呢!吵架好啊,吵崩了更妙!
平江很实诚,脸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看他最近都没来纠缠你了,对你敬而远之。难道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白棠郁闷烦燥的一下下踢着车板。徐三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MD!给个痛快不行么?
平江见白棠神情晦暗不明,自以为猜对了缘由,兴奋的道:“白棠,机会难得。当断则断。你可千万别给他机会又哄骗了去!”
白棠这才回过神,张大嘴道:“堂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清天白日的,大堂兄说什么梦话呢?”徐三阴森森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我哄骗谁去?”
平江抬头,就见徐三撩了车帘,一张俊美至极的面孔魔气侧漏。不由满心茫然与失望:他们没吵崩?
“别做梦了。”徐三重重的哼了声,“爷只是不想进城就给白棠招麻烦。怎么,爷做得不对?”
平江灰溜溜的回去向祖父复命。
练石轩没辙的摇头:唉,他们俩得纠缠到什么时候哟!
第246章 兄弟重逢
一行人初到北平时,迎来了今冬第一场雪。
正阳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安静的等候着守将检查诸人的通行证件。
马车里已经烧上了围炉,外头风雪飘摇,里面温暖如春。白棠撩起车帘一角,青灰色的砖石磊成高大绵长的城墙一望无边,这景致熟悉又陌生,他止不住心生感慨,命运真是奇怪,他穿越千年,竟又重回故地!
马车缓缓入城。白棠突然听见徐三惊惶的叫声:“阿简——”
阿简?
白棠急忙探出车外,风雪中,阿简撑着伞,笑吟吟的和徐三说着话。将近一年未见,阿简气质更加温雅,仿若秀芝玉树,叫人过目难舍。
“算算你们快到了,所以来城门接你们。”阿简并不隐藏眼中的期待,笑问,“白棠呢?在哪辆车上?”
“阿简——”白棠跳下车,快活的向他奔了过去。
徐三面色微变,急忙上前道:“雪天路滑,你慢点!”
阿简听见白棠的声音恍然一震。他动作极缓的侧头寻找声音的来处,看到一张自己不知在脑海中描摹了多少遍的冷滟面容,突然觉得喉咙哽塞,竟觉双足钉在了雪泥里,怎么也挪不动。
徐三这时候也忘记要避嫌,扶住白棠的胳膊,心里翻滚着酸性液体,扶着他走向阿简。
纵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明明已经说服自己绝不能再被白棠吸引迷惑,但望着雪中并肩而来亲密无间的两人,阿简还是心头刺痛。
“阿简。”白棠走近他,抑不住激动的笑容,随即懊恼打量着他道,“你也比我高了!”
阿简回过神,裂嘴一笑,安慰他:“你本就比我们小。”
徐三轻轻咳了两声:跟爷在一块只差半个头,你还想长多高?难道还想女扮男装去秦淮河撩妹子?想到北京城如今还荒芜着,没有寻欢作乐之地,顿时大为放松。一时又觉郁闷:别家都是防着男人寻花问柳,换他竟然要提防个女子背着他找女人偷情——什么世道啊!
苏氏白兰也高兴的与秦简招呼了番后,三人一同坐进白棠的马车里。
白棠见阿简的鹿皮小靴鞋面尽湿。忙道:“怎么在雪地里站了这么久?快脱了放围炉边烤烤。一会儿就干了。”
阿简不好意思的脱了鞋袜,笑道:“多亏有你的围炉!这边冷起来,果真是能要人命的。”
白棠倒了杯热茶,让徐三抢去送到阿简手上:“快,暖暖身子。”
阿简装作没瞧见他们的眉眼官司,喝了茶,低声道:“白棠,杜家的事,我听说了。”
白棠一时没想起来:“什么杜家?”
“杭州杜家。”徐三沉声道,“怎么?段明楼真去杭州开棺验尸了?”
白棠这才想起:冒充许丹龄的那个不要脸的杭州杜家。
“你远在北平,竟也听说了此事?”
阿简摇头道:“这桩案子在江南闹得沸沸扬扬。妇嬬皆知。”
白棠蹙眉问:“杭州知府怎么说?”
阿简踌躇道:“杭州知府……彻查此案是国师之令。但你们也知,国师不久前已然圆寂。”
徐三冷哼道:“他还敢阴奉阳违,包庇杜家不成?”
阿简苦笑:“杜家在杭州当地根基深厚,与当地的官员素来相处融洽。也不是说知府大人包庇他。只是证据这方面,颇有不足。”
白棠不由问:“段鹤林的医案还在否?”
“在。”阿简叹息,“段鹤林原本患的只是普通的伤风,硬是被那大夫治成了重症。他的外甥段明楼便质问杜家,那大夫是杜家请来的,和段鹤林无仇无怨,为何要这般害人?”
“杜家人只哭诉被庸医所误,他们绝无害人之心。”
“那大夫怎么说?”
秦简摇头:“没来得及传唤那位大夫。”
白棠与徐三对视道:“死了?”
“嗯。留了遗书,说是误诊段鹤林致他病死。愧疚之下,服药自尽了。”
早不死晚不死,官府查案时内疚自杀?马车内沉默了一会儿,白棠清冷的问:“段明楼接受这个结果?”
“段明楼原本要求开棺验尸。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知大夫若要医死一个人,绝不会在尸体上留下什么毒害的痕迹。纵使开棺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所以他只能怒告杜棉华借他舅舅的名号冒充许丹龄在南京招摇撞骗。”
白棠轻轻抹了下额头:“招摇撞骗啊。这个罪名,可是轻了许多啊……”
秦简点头道:“是。段明楼的目的是为他舅舅洗冤正名。杜棉华承认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误以为段鹤林就是许丹龄,贪图兰雪和彩版的收益所以才惹出了这些事非。愿向段家赔罪道歉。”
徐三通读律法。段明楼的死因寻不到破绽,那杜锦华所为,并未对白棠造成严重的后果,也无什么恶劣的影响。杭州知府若要和稀泥,还真能和得四平八稳,不露半点泥缝。
他忍着怒火,问:“所以,段明楼明知他大伯死得冤枉,是让汉王和杜家合谋害死。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好自认倒霉,回荆江去了?”
秦简叹道:“他又能如何?不过,我听说他并未回荆江,而是去了南京。”
徐三微怔:“他回南京做什么?”
“——治水。”白棠接口道,“你忘记陛下的招贤令么?”
如果之前段明楼并无意进介入官场。但是他舅舅段鹤林的死却让他深深意识到凭他现在的实力,是无法趋利避害的。汉王和杜家若想报复他给他穿个小鞋,他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但他父亲潘佑明毕竟是工部左侍郎。若能得到举荐,在工部从小吏做起,那就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