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172)

作者:沈碧瓷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段鹤林是他母亲的兄长,他的亲舅舅。听闻舅舅在杜家病逝,他立即赶到杭州奔丧。

谁知到了杭州,却让人塞了一耳朵舅舅与练白棠的恩怨。杜家人愤慨不已,执意要为舅舅申冤。于是,他便跟着一起到了南京。不想,事情竟然闹了个大反转。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舅舅根本不是什么许丹龄!

杜家的名声不差,为何要借舅舅的名号设下圈套陷害无怨无仇的练白棠呢?

明楼脸色铁青。胸中一股郁气和恐惧在翻滚:难道舅舅的死,真有什么蹊跷?他上前一步,寒声问:“杜兄。我为舅舅奔丧,你们都道舅舅是被练白棠气死。如今看来,全是一派胡言!”

一路上,杜锦华对这个做农夫的表弟压根没放在眼里。只因他是段鹤林的外甥,又沉默寡言安守本份,不好拒绝他同来南京助阵的要求。此时被他质问,只哼了一声,默不作响。

“我舅舅到底是因何病而死?”明楼声音陡厉,“莫不是你们为了设计练白棠,故意害死了他?!”

“胡扯!”杜锦华跳起来,面孔血红。“你休要被人一番挑拔就上当受骗。我杜家怎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明楼喘了口气:“那我舅舅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若不说清楚,我便请大人开棺验尸!”

杜锦华内外交困,被逼入绝境。

若承认不是段鹤林所写,便是自己诬告练白棠。若死咬不放,段鹤林的死因他又解释不清。他耳边听得议论纷纷声,人如在冰窖般,全身透凉。

就在他要崩溃之际,一道声音在众人间响起:“如果段鹤林不是练公子的师傅。那练公子的师傅又是谁?”

白棠举目一瞧:竟然是汉王世子朱瞻圻!

朱瞻圻因太子太孙落难,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徐三见他神采飞扬的款款而至,耳边听得赞叹艳羡声不断,不禁冷冷一笑:装腔作势。

钟大人起身道:“世子殿下!”

朱瞻圻挥挥手,示意府尹无须多礼。他含笑道:“正巧经过应天府,听闻大人正在审理练公子的案子。练公子与我也是老朋友了,故进来旁听。”

白棠连声道:“不敢当。世子殿下太客气了。”谁tmd是你老朋友?老对头才对吧!

“练公子。”朱瞻圻微笑问,“本世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白棠见了汉王世子,心中反倒落下了块石头。今日这一环接一环的,汉王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汉王世子请讲。”

朱瞻圻神色一凛,道:“大伙都知道一年多前,练公子才干平平,即不会雕刻更不提制笺了。直到遇上许丹龄,短短时日内便脱胎焕骨。无论是才学还是工艺,都叫人叹为观止。”

白棠忙摇头道:“世子过誉了。”

“徒弟都这么厉害,相信尊师必定学富五车,才干卓绝!”

白棠正色道:“家师曾对在下道,他浸**画与雕刻多年,小有成就而已。”

朱瞻圻恍若不闻:“许先生如此大才,不知引来多少人钦慕向往!实不相瞒,本世子也是其中之一。可惜无论如何寻找,都寻不到许先生半点足迹。练公子,你说这是不是怪事?”不等白棠回答,飞快的道,“不过今日我才明白,原来事出有因。段鹤林的父亲受方孝儒之案牵连,他不得不隐姓瞒名,又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踪。难怪我们都寻不到他。”

白棠唇角轻勾:“段先生遭遇坎坷,在下十分同情。但方才我已证明,他并非是我师傅许丹龄。”

朱瞻圻摇头:“段鹤林即会彩版之技又写着一手尊师的狂草,他若不是许丹龄,敢问练公子,尊师到底是何人?事到如今,你也该请他出面自证一番了吧?”

白棠并不上他的当,拱手道:“家师的事,稍候再提也不迟。现今最要紧的,是审问杜锦华。一审他如何盗得彩版之技,二审他为何仿造家师笔墨,三审他大伯段鹤林死因!”

杜锦华差点就想夺路而逃!

汉王世子的面孔瞬间僵硬。这小子,真能扯!

段明楼沉声道:“正该如此!”

自汉王世子出现后,裘安的神情一改之前的玩世不恭。他下意识的把玩着腰间一块玉佩,神色肃然。直觉告诉他,今日白棠遇上了最为险要的一关!

钟大人怒目射向杜锦华:“事到如今,你还不从实招来?”

杜锦华如干涸的池塘里的鱼,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好在他素来才思敏捷,颇富急智,强作镇定后,渐渐有了思路:“大人明鉴。这彩版的技艺绝非我家盗窃所得。练白棠之前在作坊内曾说道,彩版之技并非他一人之功,而是同行们多年的积累自然改进的结果。既然练白棠能改进彩版工艺,为何我杜家就不能?我杜家书香世家,段鹤林又是世间少有的才子,与练白棠同时研究出了彩版工艺无可厚非。”

白棠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难怪杜家派他来南京寻自己麻烦。还真有副转得飞快的好脑子!

钟大人皱眉问:“你之前说段鹤林是白棠的师傅,彩版是他教授给白棠。现在又说两人同时改进了工艺——那段鹤林被白棠气得病重而死,便是你在胡说八道咯?!”

第211章 朱瞻圻的推测

杜锦华顾前顾不得后,这时候再想硬掰扯段鹤林是否是许丹龄已不是明智之举。只好道:“大人,我也是被大伯骗了。是他对我们道他就是许丹龄还拿出书画印鉴和版雕为证。我若早知道是大伯胡说——”

“住嘴!”段明楼沉着脸,“你胆敢污我舅舅的名声!”

杜锦华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这些书画都是你舅舅的真迹。难道你认不出?至于那副狂草,我也不知是他什么时候写的。大人,我们真的是被大伯蒙骗的啊!”

“杜锦华——”段明楼强忍怒火。他觉得自己那么多年在乡下地方,见多了穷山恶水的刁民,已经练得气沉丹田,喜怒不形与色。没想还是被杜锦华的无耻激得火冒三丈。“我舅舅莫不是患了失心疯?他为何要假冒许丹龄?目的何在?骗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杜锦华一时答不上来,只道:“或许是他不甘自己的彩版技艺落于他人之后?”

“第二问!”白棠朗声道,“那卷狂草到底从何而来?”

杜锦华咬定牙关:“这是我大伯的遗物——”

“方才已经说了,这卷字贴至今最多只有三个月。也就是说,这卷临摹家师字体的草书是在六七月份完成。而杜先生之前也说了,段鹤林是在五月于杜家发病——病重不起!”

段明楼冷冷的接上:“要么这卷狂草并非我舅舅所写,要么——我舅舅当时并没有生病。那他又因何急病去世?”

最可怕的问题又转了回来,杜锦华闭了闭眼睛,满心的后悔!早知练白棠这般难缠不好对付,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趟这浑水!如今怎么办?他杜家的声望、清白,竟就要毁于一旦么!

飞快的衡量轻重,他企求的瞄了眼朱瞻圻,道:“大人,这副字有可能的确不是我大伯所书。”

轰的声,旁听的人鼓燥起来。

“有可能?什么叫有可能?”

“栽赃!诬陷!”

“什么杭州杜家!狗屁杜家才对!”

杜锦华垂头,面色苍白:“是我——是我发现这张草书,自以为是舅舅所写,所以擅自盖了他的章,想以此逼练白棠认罪。大人,但我那时真以为大伯就是许丹龄!才做下此事的啊!”

段明楼暗暗握紧了拳头。他神情淡漠却坚定。哪怕闹他个杜家翻天覆地,也要开棺验尸为舅舅正名!

“大人。”段明楼跪地重重一磕头,“段鹤林是在下的舅舅。他虽经历坎坷,受尽委屈。但为人风光霁月,洒脱坦荡。绝不是那等心胸狭窄妒贤忌能之辈。说他因妒忌练公子而假冒许丹龄,简直荒谬!大人,在下要开棺验尸为舅舅申冤!”

杜锦华强抑住眼底的怨毒,战战发抖。

朱瞻基此际叹息道:“这位兄弟,段鹤林病重不治,想来家中还有医脉留存可查证吧?何须到了开棺验尸的地步?人已入土为安,怎好再扰了他的清静?”

世子殿下开口,段明楼不好直接反驳。他也不欲掺和进这些贵人的明争暗斗。料想舅舅埋在段家的祖坟里,杜家根本无力也无权阻拦他开棺验尸。故他假作思量的想了想,道:“好。我便先回去查看舅舅的医案。若有不妥之处,再告官处置。”他又对钟大人磕头道,“杜锦华自到公堂,满嘴谎言无一实话。指证是我舅舅假冒许丹龄分明是他将所有罪责推到已亡人身上,用心险恶,请大人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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