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悬念,柜员自动将面前的大叔与小姑娘,划分在长辈与晚辈的行列里。
沈烬南莞尔。
“越长越好。”
“……稍等。”
店员同情地看了眼表情凄惨的小丫头,默默叹口气,带着她去试衣服了。
别说,小姑娘生得的确标致,穿一身热裤露脐装是种风格,换成浅粉连衣长裙又是种风格,偏偏每种都让人叹为观止。
“先生,这件可以吗?”
景纯被店员推到沈烬南面前,扭扭捏捏。
男人放下手中的杂志,眯眼,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遍,复又返回,目光定格在肩头裸露的地方。
“这是残次品吗?”沈烬南不满意,“要全遮住的,一点儿不许露。”
“……好的。”
五分钟后,景纯被换上了身休闲装,裹得严丝密合,仅仅是牛仔裤的膝盖处破了几个小洞。
“我家丫头不是乞丐,不穿这种款。”沈烬南根本不让步,说到做到,“最后一遍,要全部遮住的,除了脸,哪儿都不能露。”
“……”
行吧,只能默默祈祷,小丫头不要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热中暑就好。
又五分钟后。
景纯出来了。
白色刺绣体恤衫,搭配一条宽松的休闲裤,还真除了脸,哪里都不露。
只是这衣服……
“挺好的。”沈烬南满意点头,从钱夹里抽出银行卡,“结账吧。”
景纯脸黑如炭。
这种款式的,连菜市场的中年妇女都不会穿,几乎就是老年款,让她穿这一身上街,不得被路人笑死呀?
“真的……要这样吗?”
她委屈得紧,可怜巴巴地低着脑袋,右脚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着地板。
沈烬南不为所动。
起身,绕过她走向收银台。
景纯默默哀嚎,低头看了眼标签,吓了一跳。
这也太贵了吧!
然而当她跑过去想要阻止时,沈烬南已经结了账,将银行卡插进了钱夹的隔层里。
身心舒畅。
“这就是你乱去夜场的惩罚,今天一整天,必须穿这身,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她挥舞着小拳头,却又不敢真的动手,瞪着大眼睛,俨然一只炸毛的小兽。
“你这叫借题发挥!”
“对,我就借题了,怎么着?”
“……小心眼。”
“错。”沈烬南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幽幽地晃了晃,“这叫身为你男人的特权。”
头顶传来朗朗的笑声,景纯蔫蔫地垂下脑袋,放弃抵抗。
在店员惊异的目光中,磨磨蹭蹭地随沈烬南出去了。
热。
夏季的风似一股股热浪扑面,糊了景纯一脸。
长袖长裤在这种气温下,显得格外扎眼,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
蝉鸣鸟飞,道路两旁的树荫下,有零星的几个路人在等公交车,远远的,景纯看到一个男人靠近了那个背单肩包的女人,手慢慢地伸了进去。
“沈烬南,那人……”
不等她将话说完整,身旁的男人忽然弯腰,从一旁的喷水池中捡起了枚鹅卵石,手腕猛地发力,丢出去。
乳白色的鹅卵石带着一道劲风,划破燠热燥闷的空气,精准地砸中那男人的手腕,响起一声惨叫。
他疾步走过去,在那男人企图反抗的前一秒,干脆利索地一记擒拿手,将他摁倒在地面。
景纯快步追了上去。
“这要怎么办呀?”她有些无措地看着沈烬南,“报警?”
男人似乎并没有这意思,狠狠拧住那人的手腕,冷声质问。
“东西呢?”
“兜里,在兜里,哎哟喂……你轻点儿……”
沈烬南冲景纯使了个眼色,她会意,连忙翻了翻这人的裤兜,找到了一只小盒子。
惊魂未定的女人见此,惊呼一声,从景纯手中拿了回去。
“这是我老公送的手链,还是新的呢,丢了可就麻烦了!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景纯催促她检查手链是否完好,回头,发现沈烬南脸色有些不太好。
“沈烬南?小叔叔?”
他默然,眼睛定定地看着被自己摁在地面的男人,眸色复杂。
“我们是不是见过?”
男人愣了下,困难地仰起脸,余光扫过沈烬南,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
不会错的。
这张脸,他这辈子都记得。
多年不见,已是如此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林铮,没错吧?”
第13章 方糖骑士:13
临街咖啡厅二楼。
金色的光线倾泻而下,轻缓的钢琴曲浸润着略显尴尬的空气。
景纯乖乖地坐在沈烬南身旁,两人对面,是不久前被他摁在地面的小偷男。
沈烬南眉头拧成疙瘩,端着咖啡杯,低头沉思片刻,又将杯子放回原位。
如此反复几次,林铮忍不住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咱们还能再见面。”
沈烬南淡笑了声。
“是啊,我也没想到,见义勇为还能撞见曾经的哥们儿。”
“生活所迫,理解万岁。”
林铮扯扯嘴角,单手扶额,没好意思直视对面两人的眼睛。
“听说你从部队退役了,现在是做什么的?”
“无业游民。”
沈烬南五指渐次轻敲桌面,发出有规则的律动。
林铮微微点头,视线终于肯落到景纯身上,拧眉,眯眼打量起来。
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眉清目秀,皮肤又白又嫩,脑袋后扎着个松散的马尾,隔了张桌子,他都能感受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
就是身上这套衣服丑了点儿,否则完美。
“孩子都这么大了?”
“……”
景纯细眉揪起,刚要开口辩驳,被身旁男人抢了先。
“我女人,什么眼神。”
“……哦。”
不知为何,景纯察觉到气氛变得更尴尬了。
她悄悄抬头,飞快瞄了几眼对面的男人。
胡子拉碴,有些邋遢,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不是特别好,但五官端正,如果稍微收拾一下,想必也是与男神级别擦边的男人。
她很好奇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从他们刚才简短的对话中,她捕捉到了非常关键的信息,那就是沈烬南曾经是名军人。其实这一点,她之前也猜到过,那样好的身份,一定不是普通身份,不过他已经从部队退役,现在是个无业游民,这一点景纯倒不是很相信。
无业游民会把自己弄得一身是伤?
沈烬南插科打诨的技术一流,她捏着咖啡杯,竖起耳朵听两人的对话,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退役后,回过福利院吗?”
“没空。”沈烬南似有不耐,“那地方也没什么好。”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景纯眼珠滴溜溜转,想了想,向服务员要了些小点心,有食物的衬托,气氛倒不那么僵硬了。
她佯装聚精会神地吃东西,却一字不落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沈烬南自小便是孤儿,差不多记事起,就生活在福利院,那会儿他就是整个院里的土匪头子,每天带着自己偷偷削出来的木刀,到处伸张正义,打抱不平。
再往后,痞子气质尽显。
逃学,打架,蹲街口冲女孩儿吹口哨,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过,还在公交车上偷亲路都走不稳的小丫头,被人家妈发现,一路追着打。
听到这里,景纯坐不住了。
她记性一向不错,虽然儿时的记忆比较模糊,但有件事令她格外难忘。应该是五岁那年,母亲带她做公交回姥姥家,车上人多,母亲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紧紧抱着她,身后就站着一个金头发高个子的男生。
小孩子的审美初具雏形,这号异类自然特别有吸引力。
她咬着手指,眨巴着大眼睛看啊看,看啊看。
吧唧一声。
那金毛忽然低下头,在她小嘴上啃了一口,调头就跑下车。
小丫头当时惊呆了,就见母亲气红了脸,抱起自己就追了出去。
回忆到此为止。
沈烬南正伸手捏起一块儿苏打饼干,还没填到嘴里,就听到身旁传来咯咯的磨牙声。
眼神幽幽地看过去,抬手,摁住了小脑袋。
“这地方还有老鼠呢?”
咯咯声戛然而停。
景纯抬眼,幽怨地瞧着他,问:“小叔叔以前是不是赶过潮流,染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