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锦立在远处檐角，闻声便笑问道：“丐帮弟子云幕遮的规矩整个江湖都知道，就是不知江大侠这云幕遮还戴着是为了作何？”
江行舟问道：“浦锦姑娘这是在为书蘅担忧？”
浦锦静了静，随后才道：“书蘅长于秀坊，鲜少涉世，心性单纯，江少侠可莫要伤了她的心。”
江行舟摇了摇头，不再接话。
方书蘅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
来的时候，和之前为了出门而特意换的轻便着装不同，这次她换上了一身越发翩然的裙衫。
粉色的裙摆和长长的衣袖如是层云叠浪，却薄如蝉翼，随风一吹便翩然飞舞。
她手里还抱着两把大扇子。
她刚从月亮门后走出来的时候，江行舟就听见动静望了过去。
云幕遮下的视线漆黑一片，灵敏的耳朵却听出她刻意放轻的动静。
他静静地听着她从门后走来，走过九曲桥，来到练舞场中央站定，抬头望着他，是想说些什么，可还是踟蹰着没有开口。
江行舟察觉出她的踟蹰，便不由笑了笑。
随后，他伸手解下了腰间酒坛，拍封后仰首饮了一口，末了把酒坛往前一送，说道：“早闻秀坊有霓裳羽衣舞，今日若能得见，必是三生幸事，卿且随意。”
方书蘅闻言，便不由咬了咬唇，背过身去。
忽然有点羞赧。
江行舟唤了一声：“书蘅。”
“嗯？”
她回头望去，江行舟却不再开口。
她明了。
他是在催她。
她抿了抿唇，对江行舟屈了屈膝，随后缓缓起身，背过身，展开双臂，两把扇子自她掌中缓缓展开……
练剑，习舞……大概便是每个秀坊弟子都必经的一程。
当年随浦锦进入秀坊之时，她便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若学会了那霓裳羽衣，必定只会跳给他看。
若他不在，便在回忆里跳给他看，在梦里跳给他看。
而今他还在，且就在眼前，如此良辰，方书蘅不懂何为辜负，也不愿辜负。
江行舟微微垂着头，听着下方的倾城舞姿，隐于云幕遮下的眉眼始终温和。
冬风拂面，搅动的却是一池波澜不惊的春水。
他再度抬起酒坛饮下一口。
一舞结束，方书蘅立在原地，背对着江行舟，手里抱着扇子……暗道，这还真是最怕气氛忽然安静。
江行舟飞身落在了她身后。
他轻功极好，没有刻意隐藏动静，可她若非仔细听，若非全神贯注，几乎听不到他的动静。
可她全神贯注了，也就听见了他轻微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他走过来了。
他走近了。
他就在身后。
他……
会说些什么呢？
还是会觉得自己跳得不好看？
就在方书蘅胡思乱想之际，江行舟已经抬脚走到了他身前，笑问：“你猜我醉没醉。”
“……”
方书蘅抬头看他，末了别过头，道：“你们丐帮的弟子最会喝酒玩儿鸟了，区区一坛酒怎么可能醉。”
江行舟低头看着她，轻笑道：“若我说醉了呢？”
“才怪。”
方书蘅说完就低下头。
江行舟却忽然抬了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按在了她脖颈上。
隐隐有点力道，将她往前带了带。
方书蘅看着他缓缓放大的脸，不由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却是还不等她有所反应，一股浓郁酒香便涌入鼻腔，是他身上还未散去的酒气，似醉非醉。
而紧接着，更加浓烈，也更加清香的酒气便冲入了口中。
方书蘅：“！！！”
卧槽，你特码装了几个月的斯文冷静，装不下去了吧！
哈哈哈哈！
方书蘅胡思乱想，又心乱如麻。
他微凉的唇瓣生涩，却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流向唇齿的酒气通过他的唇舌缓缓咽入咽喉，醉人得很。
明明不冷，方书蘅却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手中扇子不知何时松了开来，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而她的双手，已经抬起，从他衣袍下面环抱住了他结实的腰腹，不知道是温热还是滚烫，只知道这个怀抱真是安稳极了。
亦如数年前，他冒着生死危险，不顾一切地将她从恶霸手中救走。
明明流了满身的血，明明只是一个小小少年，却给了她最大的安宁。
方书蘅有些醉醉的。
想伸舌头去舔舔唇，舔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唇。
听见他从喉间传来的一声轻笑，她愕然片刻，而后回神，却是面若桃花，唇若点朱，好一番别样风情。
江行舟闭了闭眸，随后松开她，弯腰给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扇子，说道：“你醉了。”
方书蘅：“……”
胡扯！我才没醉！
不不不，还是醉一下好了。
这么想着，她就抬头望着江行舟，末了抬手在他胸上摸了一把，说道：“老实说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身为男人，居然也长得这么，这么……简直天理不公嘛！
看懂她眼中神色的江行舟：“……”
你确定要这么赤丨裸丨裸地调丨戏一个男人？
江行舟哭笑不得，正要抬手去将她抱起，却被她抱着双臂摇晃着躲开，耍赖道：“反正我醉了，你不准打我。”
“没说要打你……嘿，没事儿我打你做什么？”江行舟无奈，说道：“带你去醒醒酒。”
“哦。”
方书蘅一下子就呆愣呆愣了，看着江行舟嘿嘿傻笑。
江行舟好笑不已，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同时问道：“这么呆，怎么长大的？”
方书蘅：“想你想大的。”
“……”
江行舟低头笑了笑，随后脚下一点，便带着她飞身离开了秀坊，越过西湖，落在了一颗早已干透了的枯树枝丫上。
方书蘅靠在江行舟怀里，吹着凉凉的冬风，疑惑道：“咦，今天的风好暖和啊。”
“嗯。”
片刻后，她一指面前空气，呵呵笑道：“今天的花儿好红。”
“嗯。”
过后，她又一指另一边的空气，惊喜道：“这两只蝴蝶好漂亮哦……”
江行舟看了看她所指的空气，闷笑道：“嗯，漂亮。”
然后方书蘅忽然转头，指着他的脸，说道：“今天的丐哥哥好帅啊！”
江行舟深以为然，点头道：“说了半天废话，也就这句还中听。”
方书蘅：“……”
方书蘅后来就靠在江行舟怀里，两人说了一下午的废话，却乐不自知。
日薄西山之时，两人回了秀坊，方书蘅回去收拾了包袱，转道又去跟浦锦等一众玩得好的姐妹们告了别，之后，就跟着江行舟就离开了秀坊。
看着两人消失不见的背影，言飞花略略担忧：“以师妹的段数，也不知道压不压得住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江朔离。”
浦锦笑道：“大智方才若愚，飞花，可别小看书蘅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然也知道自己该留住什么。”
“嗯？”
浦锦喃喃道：“江湖人大多身不由己，但书蘅若是跟着江行舟，只会比在秀坊里更自在。”
人心都向自由，往年书蘅留于秀坊不过是没有她向往的自由而已。
而今……恐怕对于书蘅而言，江行舟便是她此后的自由了。
言飞花听蒲锦如此说便不由好奇，问道：“师姐认识江行舟？”
“远远见过几次。”
第30章 梦中的情丐
浦锦笑道，末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接着喃喃道：“这个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侠义之士，但能在江湖上始终保持本心的人却少之又少，但江朔离却一直都是江湖人口中的另类，从数年前便开始独来独往，行走江湖做的却尽是锄强扶弱之事，更是鲜少会主动透露名姓……偏偏无论是恶人谷还是浩气盟的人，都对他留着几分薄面，如此看来，他的所作所为所求，便不是什么江湖虚名……”
说到这儿，她回头看着言飞花，继续道：“飞花你可能不知，书蘅九年前在随我来到秀坊之前，曾经落过难，我见到她的时候已经获救，但救她的人却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言飞花惊愕，问道：“那人莫非就是江行舟？”
浦锦点头，说道：“九年前，江行舟身上可没有现在这一身能傲视群雄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