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眼前的男人又猛地一皱眉,转眼便将视线落于她的胳膊上。
他才发现,她一只手正稳当当地抬着一只胳膊,面上挂着隐隐的痛苦。
眼前的日光突然被人挡了去,男子已低下头来,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声音中,满满皆是关切。
或许是他过于急切,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加重了些许,引得女子轻轻“嘶”了一声,缓缓的痛感也从手臂上传来。
刈楚慌忙撒了手,眼中已有了慌张,“阿娆,你、你没事儿吧,我方才......是弄疼你了吗?”
男子的眼中,一扫方才的冷意。
女子抬头,瞧着他眼中的慌乱,为了不使他过于担心,咬牙摆了摆头,“没事的,不疼。”
“我在下面瞧着,看着他快要摔下来,没忍住冲上去了。那孩子那么可爱,我现在只是胳膊受了伤,若是我未上前,受伤的......”
说着说着,姜娆又忽地垂下眼睑来,她不敢再往下去想了,“若是我没有去接住他,又不知道那孩子会伤成什么样子......”
他知道她心善,见她此般情态,一颗心又突然软了下去。刈楚凝视女子了阵儿,须臾,缓缓叹出一口气来。
“罢了。”他道,声音缓缓,眸光也是缓缓,不知不觉中,话语里已有了几分怜惜。
她呀,就是心太善、心太软。
“下次不许这样了。”
刈楚轻轻握着她的手,缓而叹道。他的力道分外轻柔,似是生怕稍一用力,便会弄疼了她一般。那人缓缓捏着她的柔荑,往自己的手上缓缓送着力。
她被他握着,面色一红,须臾轻轻点了头。
嘴上应着,“嗯。”
转眼间,刈楚已唤了万年上前来,转身去叫了太医后,二人又坐在岸边,并肩说着话。
他们说得都是些有的没的,姜娆强忍着手臂上的痛意,安静地听刈楚缓缓言。不过一阵儿,又突然听他道。
“景兰要收了连枝,已经去和父皇说了。”
姜娆闻声一愣,吃了一惊。
片刻,又见她垂下眼来,“也好,她一向下定决心,日后要嫁入权贵之家。这样,也虽是遂了她的一桩心愿吧。”
刈楚的面上也略带了些惊讶,“你不怨她?”
他想起先前,他们还曾在倚君阁时,连枝便因为谢云辞来萱草苑闹过。也因是这件事,刈楚向来对这个女人无半分好感,那日他同宋景兰去倚君阁时,也从未正眼看过她。
谁知,宋景兰竟然和连枝两人看对了眼。
听见刈楚的声音后,姜娆的面上染上一层柔和来,“我怨她做什么呢,那都多久的事儿了。”
“况且,”她和缓一笑,“我们阁内的姑娘,每个都是那样的性子。我们都生在最底层,都要为自己的未来谋划一条出路的。”
“胡说,”刈楚反驳她,“你就不那样。”
他还未见过这般和善、这般善良的姑娘。
姜娆笑了,她抿着唇,笑容轻轻,“那可能......或许是我还未生在最底层吧。”
她虽是倚君阁的姑娘,活得却不似她们那般苦。一这样想到,她的眼中又染上对连枝的几分同情来。
先前,她曾经是怨过连枝,她觉得连枝万分可恨,可时过境迁,那些怨气又不知何时被时间磨平了去,独留下一段风沙与过往。
连枝是个可恨的人,却也是个可怜的人。
更何况,姜娆本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如若什么事都怨、都斤斤计较,那她恐怕早都被气死了。
见她这般说到,刈楚也愣了愣。良久之后,握着她素手上的力道慢慢加紧,又缓缓一声。
“阿娆,你真好。”
太医已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姜娆的胳膊,微微泛着凉意的膏药涂抹上的那一刹那,她终于感觉到那痛意稍稍消减了些。刈楚扶着她,缓缓上了马车,又坐于车内将车帘子轻轻放下了。
车内有些暗,还有些闷。男人正坐在自己身侧,眸光闪烁。
直到马车缓缓动起的那一刻,姜娆才听到了身边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我想,我方才是醋了。”
姜娆面上怔忡片刻,忙转过头去,因是车内有些昏黑,让她看不太清男子面上的表情,但他一双如星子般的眸子,却暗暗发着动人的光芒。
“我......”
她咬了咬下唇,刚想出声,却被一阵极其轻柔的“嘘”打了断。
“不要说话,”刈楚侧目,朝她望来,声音分外轻柔,“是我,是我错了。”
“我知道,知柏他还是个孩子。可我......可当我看到他与你亲近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去生气,却全然忘记了你的胳膊上还有伤。”
他说得愧疚,也是微微垂着眼,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姜娆坐在他身边,细细地瞧着他,他边说,面上又露出几分不自然的忸怩来。
刈楚面上的神情又是引得姜娆掩帕一笑,娇俏的笑声登时便在车厢内若有若无地化了开。听着女子的笑声,刈楚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如同融化了一般,便情不自禁地贴上前去。
“唔......”
姜娆只觉眼前一黑,自己的身子已被人抵着,贴到了车壁上。轻晃之际,那人已伸出手来,探向她的衣摆。
她面色一潮,轻声道,“还在外面呢。”
怎么这么不正经的。
她在心底里腹诽道,朝着男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刈楚却不收手,径直把她按在车壁上,就在此时,车子轻轻晃了晃,引得两人的身子也晃了晃,他登时便扑在了姜娆的身上。
“阿楚,你、你起来......”
压到我了!
“不、不是我。”
姜娆瞧着,倒在自己身上的男子终于缓缓坐直了身,却是满脸委屈地望向她,用手指了指马车夫的方向,“方才,真不管我的事。”
他这般无赖,让姜娆有些无奈,不过外面跟着的全是仆人,让她不便再多什么。
姜娆只得也学着他那般,刻意压下了嗓音。她的嗓子本身就细,如此一压,更如同蚊鸣一般。
刈楚仍是低垂着双目,眸光和缓而温柔,静静凝视着被自己压在车壁的女子。目光迎面而上,刈楚依稀能看见女子一帘素纱下,微微发着潮的面颊。
“那、那你先......先移开。”
他压得她喘不过气儿来!
瞧着她的面色,再听着她细如柳丝的嗓音,刈楚觉得心中十分欢喜。便情不自禁地再次低头,将她抵在车壁上亲了上去。
女子唇瓣儿柔软,吻得他的一颗心也慢慢发软,就差滴出水来。
姜娆被他吻得,呼吸也逐渐发乱开。直到她闷哼一声,男子才终于松了口,唇边的笑意愈发浓烈。
女子抬了头,还微微喘着气,身段娇/软,轻哼一声,“不、不要,人多......”
外面还有人呢!
这样一句话,又引得刈楚爽朗的笑意于车厢内化了开。见着他似是又俯下身子来,她便悄然将话题一转,让对方顿了顿身形。
她问,“你可是见到陛下了?”
“嗯。”刈楚点头,诚实地出声。
“他...陛下他可曾说了什么?”
他还有没有骂你?
姜娆本来想问这句话,又觉得不太合时宜,只好将刚到嘴边儿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刈楚眸光一闪,继而笑道,“父皇他又能说什么,无非还是那些事罢了。”
“他......未同意?”姜娆小心翼翼地问。
刈楚点头,“嗯。”
见着男人点头,姜娆面上涌现出若有若无的失望来,不过这失望的情绪只待了短短一刻,便被她不着痕迹地掩盖了下去。
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明显是皇帝不同意的事情,她又再肖想些什么呢。
如此想到,她的心情不知不觉地平衡了些,又抬眼望向男人,道,“其实......”
“其实什么?”男人眯了眸,轻声问。
她不愿意让他为难,也不愿意看见他为难的样子。于是女子便径直开口,轻轻道,“阿楚,其实我不强求的。若是陛下着实不同意,我还可以......”
她还可以做妾。
没关系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都没关系的。
她如是想到,原本以为能为刈楚分忧,却不想他又将眉头皱紧了,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些。
“我同你说过了,莫再想这些事,一切我都会办妥的,”刈楚道,“别胡想,也不要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