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抱,抱到天荒地老也行啊。
“我要怎么才能救你?”简落的泪砸到他身上,又顺着鳞片的纹理脉络滑下去,她竭力抑制住哭腔,“一定要有个方法,我要救你出去!”
该隐闭着眼沉默,让人的心陡然坠落谷底。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水银滴落的嗒嗒声孤零零的。过了半晌,他胸口的起伏又加深,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我没事的,他们杀不死我,你要注意安全。”又是这令人难受的论调了,我没事,我可以很好,只有你出事了,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明明现在他才是令人担心的那个。
“我有没有事重要吗?”简落咬牙盯住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你出去,不是我出去。告诉我一个方法,能让你好好出去。”
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了,以至于该隐雾蒙蒙的瞳孔往下移动时显得异常缓慢,连里面的光影变化都可以切分成单独的画面。无尽的痛苦都躲到淡薄后面去了,剩下面对她依旧是平日的眼色。其实就真身来说,死神的样子是恐怖的,像是死而复生的巨龙,血肉偏少,骨骼却异常清晰,可她感觉不到一点儿害怕,要是能把他揣在怀里带走就好了。
虽然已经不是人的形态,依旧看出该隐是蹙眉的表情。
“这是什么猪话?”他说话已经很吃力,却执拗地非要开完这个玩笑,“别一会儿我还没救出去,你先倒下了。”
时间到了,简落无法再追究细节,她必须在狱卒换班前离开这里,再多的话都只能留到下次再说。于是她努力蹭起来,往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哽咽说:“你等我,我很快就又来,你一定要等我。”
“好。”该隐最后蹭了一下她蓬松的脑袋,“下次亲脸颊吧,刚亲的是鼻翼。”
身后的死神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状态,水银像大坝上的白蚁不断钻孔,啃噬着他的生命力。简落牙齿都要咬碎了,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她不敢回头,怕被发现脸上波涛汹涌的泪海。
这次闯囚室的安排没有做好,组织发现狱卒死亡后立刻加派了更多人手,还专门安排了领班的大法师做了结界。换句话说,以后要再进去就会变得分外困难。简落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该怎么突破重重关卡再进去,难道见了一次该隐之后,就再没有下一次了吗?
半夜,她躺在窄小的床上无法入眠。粗糙的床垫扎着后背的皮肤,像某种带有芒刺的植物。每次都杀人肯定是不行了,这时候电视剧里面的经典桥段就很给人灵感——买通个线人也许是个不错的办法,每次都能平安无事地进去,还能随时知道关于该隐的最新消息,自己也要放心一些。
可是放眼望去这些狱卒也好法师也好,都不是靠谱的货色。
还有该隐对营救办法避而不答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如果没有办法完全可以直说,这种迂回的回答反倒让简落觉得方法是存在的,只是代价可能比较大,所以他不愿意说罢了。如实说来,自始至终他也没有劝她放弃呀,甚至还默许了她下一次又去看他。
这些问题都太费脑子了。
也许是他知道根本也劝不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该隐的真身设定是比较恐怖的朋友们,有点像西方的龙,然后套个骷髅兽头那种所以简落并认不出来哪里是脸颊……
第72章 【70】
再漫长的一天也终究会过去,就像是个体力透支的人,无论多么烦恼也总会睡着。简落睡得昏昏沉沉,被灵的记忆包围起来,而猎人基地只是表面安宁。另一边,同样相貌的久莱在和人对话,双眉被灯光的投出深重的阴霾来。她的面容也半明半暗,说话的时候特别诡谲:“传我的话下去,一周之后要将该隐处决掉。记住,下达命令的时候,细节一定要交代到位,尤其是要将他丢入永不熄灭的岩浆之中,死神当然不会死,但会在被粉身碎骨的痛苦与无限缝补伤口的循环中受尽折磨。”
屋内有点着烛火,配合着墙上的熊头装饰,颇有些夜晚森林的气氛。而那些跳动的光点则成了野兽的眼睛,在高脚杯上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来。戴面具的男子掀开帘子出来,随口说道:“这样说会不会太复杂了?”听这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总觉得是个病秧子。实际也是,仔细看这人的身形佝偻,脚步更是虚浮得很。
久莱疾步过去掺住他,愉快地笑着说:“哪里复杂了?只有这样简落才会乖乖把自己送上门来。”
“如是说来,我完全康复一事指日可待了。我担心该隐对我们的计划有所洞察,到时候他拼尽全力保下简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那拿女孩子一跑,你岂不是就收不回魂魄碎片了。”身份不明的男子抬手来摘掉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真是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特别是尖锐高挺的颧骨和深陷的脸颊,硬生生把人脸搞成了表情包。不过在此基础上加入适当的脂肪,撑起单薄的皮肤,该柔和的地方柔和,该成峰峦的地方也成峰峦,简直和该隐的模样是一个胚子里刻出来的。
此前他从未路面,世人自然不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
“以前你为我幻化人形而费尽心思刻了该隐的样貌体格,结果差些被该隐弄得灰飞烟灭。谁知道这躯体不争气,还非得借原型的身体和灵气才能续命,你又要为了我冒这样大的险。唉……”病秧子叹了口气,却被久莱打断了。
“冒险虽大,收益也是不可估量。我又从冥界得了些有用的消息,之后再做些安排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久莱给他倒了杯热水,眼神陡然狠厉起来,“他们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从我这网里逃开。你就在这里静养,等我好消息便是。”说完她去拿门边的斗篷,将白净的面容全藏进阴影之中,不久从门口退了出去。
病秧子扶额,压低声音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当然以上所有事情简落是不知情的,她睡着之后,灵的故事就会在梦境里像电视剧一样放映,每日一集非常准时,并且永远在吊人胃口的时候强行结束。之前大致看过了灵是如何登上幽灵玛丽号的,现在看的是“为什么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小幽灵能够在撩妹上无师自通”。
算到这个梦境,灵已经在幽灵玛丽上待了一周,对船体结构大致熟悉了。原来幽灵船真的是靠镇船之宝当作能量来源的,据说该宝物连接着所有幽灵的核心,类似于人类的心脏。一旦宝物被挪走,幽灵全族都会凋亡,幽灵玛丽号也会不复存在。不过有一个例外——幽灵王与生俱来的力量并不受宝物控制,即使宝物消失,他也能活得上好。
可惜七天过去了,灵连宝物一眼都没瞅着。倒是幽灵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初见时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现在已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了。和人类十五六岁的年纪一样,他身高长得飞快,很快就和她齐肩,而婴儿肥从脸上消退下去,开始露出贵气的棱角来。三庭五眼拉开,然后基本定型,五官从分布到形状——一切都恰到好处,是个帅哥。
而这个帅哥对自己异乎寻常得好,让灵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虽然人家一早就说明原因啦:幽灵一族选择伴侣的过程更像是命中注定,他们没有办法控制。就比如幽灵王和灵素未谋面时就认定了非她不可。也许是气味,也许是别的吸引力,不过从那时起灵这个字眼就打上了不可磨灭的烙印,成了他的非她不可。
这样解释或许有些强行,但日子一天天过,灵总算能理解一二了。因为喜欢一个人的话,及时强行将言语咽回去,这些包裹不住的感情也会从其他方面偷跑出来,将你真正的心思出卖。
比如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出现在房门口的鲜花,一周七天绝不重样,而且还带着新鲜的露水。他们来自陆地,那和咸涩的海水绝对是两个味道。再比如书架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现代小说,而前日她不过随手在草稿上列了书单而已,这个效率比美团外卖还要高出不少。
他不知道灵想要什么,就只能竭尽全力对她好,至少把枯燥乏味的海上生活和从前的陆地生活差距缩小。时间再往后推了两日,灵在音乐声中醒来,发现收音机居然能收到岸上的信号,而且电台里还放着流行歌曲。听起来应该是失恋的悲歌,可是配上门缝里里昂万分小心的表情,却无端很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