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梦,只不过是梦,只不过是梦,只不过是梦,只不过是梦,只不过是梦只不过是梦,只不过是梦,只不过是梦……”呢喃着,他呢喃着,却发现心里再也不会去祈求,一切平静。
“只不过是梦呀!”暴喝声也被空旷所吞噬,他捶打着双腿,渐渐地整个人抱着双腿蜷缩起来。
他陷入沉默,哭泣无用,愤怒无用,梦还是梦,无法一辈子沉睡下去。
若沉睡下去,永不醒来,那是死亡。
若真如此,那也是甜蜜的死亡。
“我还真傻……薰,不在了,真的不在了……为什么,那么温暖?”但是那人的每一句话,每一句爱语,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人的每一个拥抱,每一个亲吻,还历历在目。
昨晚,那涤荡心灵的体温还缠绕在他的身上,紧握着他的手,哪怕是指尖,他还能描绘出来。
“梦?”少女粘稠冷漠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
“绫波?!”真嗣猛地转过头去,只见绫波端坐在白色的小圆椅上淡淡地看着他。
“到底是怎么了?!薰呢?!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他哽咽着激动地问道。
“十七号使徒,歼灭完成。”绫波无动于衷地道。
瞳孔收缩,他怒瞪双目对着少女暴喝一声:“你不是绫波!”
“我是绫波,丽……”
“你不是!”
真是明知故问呀,他为什么还要问呢?一切都回到原点了。
这个绫波不过是量产的玩偶,什么也不懂。
时间在凝滞,少女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端坐在椅子上,并不同往日一般交待几句便走了。
真嗣呆坐在床上。
任何人都不要来,不要见到任何人,就这样吧,就这样,怎么都没关系,就在这个病房里就够了。
在冰冷的病房中,心中有一丝安逸感油然而生。
“昨天,是我的生日,我都忘了。他只是看了看档案就记住了。”真嗣不知道说给谁听,只是单纯地感到快乐。
“他说话变得有点奇怪,我没有问他为什么,直到晚上要睡了的时候,他才忍不住告诉我,你忘记你的生日了。”顿了顿,他接着道:“他送了一个新的随身听给我,小小的黑色四方块,跟爸爸留下来的那个完全不一样呢。”
窝在双腿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真嗣像是怀念昨晚的幸福,道:“我们一起用新的随身听听音乐,他还亲手替我戴上耳机。”
绫波没说话,深红的双瞳映出真嗣蜷缩抱腿的身影,没有任何触动。
寂静像时退时涌的潮水,又再一次要湮没整个房间。
突然,真嗣冷冷地道:“他不在了,我亲手杀死了他。还自欺欺人地做了这么长的梦。”木然的心瞬间被撼动,仿佛被看不见的双手撕裂开来。
没有人看见它的血泪。
“有轮回么?”他期待诞生的一天。
一年又一年,轮回又轮回,直到我们再重逢。我所喜欢的人诞生于世的日子,也会是预兆着我重生的日子。
那人如是说。
“不知道。”绫波答道。
她伸出手指,默默地指向病房的大门:“外面,或许有你所想要的。”
“我已经没用了,使徒都被消灭了。”已经,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他了,他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了,包括EVA。
Child,他是谁的Child?
“死亡?”少女轻声问。
真嗣漠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想,实实在在地和大家在一起,普通的,像一个人那样的。”
“结束,才会有新生。”绫波的语气中带着坚定。
毁灭中依旧存留着希望。
你们需要希望。
死亡对我而言是唯一的绝对自由。
能遇见你,我很快乐。
“新生?轮回?”
“不知道。”她的手还指着大门。
轮回又轮回,直到我们再重逢。
若那种像是绝望的覆灭是疼痛,那么我想是的,那是疼痛。
那一刻,我在想,自己真的可以把幸福,未来送到真嗣君的手上么?
我喜欢你,真嗣君。
我希望活下去,为了你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心里需要的,正是真嗣君你那么一点点。
真嗣犹豫地抬起头看着绫波:“梦?”
喜欢你,这句话能每一晚都说给我听么?那人做到了,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鲜活的爱意。
“不知道。”人偶一动不动地答道。
“是吗?”真嗣慢慢地挪动至床沿,试着让双脚下地,不在乎平整的地面上传来冷意,他站直了身子,机械地一步一步的迈开步伐前进。
他向着大门走去:“谢谢。绫波。”
“我们在那里等着你。”人偶竟露出真心的微笑。
少年猛然回头,床边仅余一张小小的圆椅。
第二十四章 ep 24 may be a dream Ⅱ
在梦中得到一切,在梦中失去一切,不过一瞬间而已。
看不到尽头漆黑的长廊里,在一扇又一扇看不见外面的窗户前,在一间又一间大门紧锁的病房前走过,真嗣茫然地向前,向前。
悲伤仿佛凝结在眼眶上不肯掉落,混沌的思绪制造了内心的空洞。
外面,或许有你想要的。
想要的,在睁开双目的一瞬里得到了,却又在闭上双目的一瞬里溜走了。
在这个梦与梦或许是梦与现实又或许是现实与现实的间隙中,他孤独地前进,不知通往何方,但他相信那个绫波所说的,有人在等着他。
嘀,嘀,嘀,嘀,嘀,嘀……
是心电图仪的声音。
真嗣停下脚步,抬头循着声源望去,无尽的病房之中,有一间病房亮着灯,门牌上插上了标签,病人的名字:惣流·明日香·兰格雷。
“明日香,吗?”他向病房徐徐走去,敞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心电图仪的声音不断在扩大,甫开门,在满目的苍白中,他的目光不禁定在了瘫睡在病床上的明日香。
明艳的少女像被丢弃在床上的人偶一般,棕色的发凌乱地披散着,四肢大张,病员服仅仅遮蔽了下身,衣襟大开,露出了连满仪器的雪白上身。
身体开始发抖,迈开步伐的双腿像浸入冰水一般,几乎失去了知觉,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病床前,低头凝视着明日香麻木的脸庞。
双唇微张,双目不曾转动,宝蓝的双瞳映出真嗣的身影,就这样,两人对视着,真嗣明白明日香“没有”看着他。
少女娇柔的身躯已不是他逃避的场所,他的目光不再追逐少女的身姿,但少女仍然是他此刻希望依偎的对象。
大概是因为,他们很像吧。
他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对病床上的明日香喃喃道:“起来吧,起来吧。”回应他的仍是心电图仪的声音,少女的双瞳里变回雪白的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没有办法回应你……你打我,骂我也没用,我只能说,对不起。那次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情,对不起。”
好像小孩子玩耍,磕磕碰碰,打打闹闹,受伤了,也只好说对不起。
“起来吧,起来呀!”忽然,真嗣猛地站了起来,倏地伸出双手狠狠地掐住了明日香纤细的脖子,十指使劲渐渐收拢。
愤怒犹如一条火龙从心中的黑洞窜出,突破情感的防线。
对方的脸变得涨红,他也没有收手,就这样摇晃着少女吼道:“为什么大家要陪着你痛苦呀!难道你不知道有人看到你这种样子会觉得难受的么?!你真是狡
猾,平日虚张声势,自命不凡,总是要糟蹋别人的心意,猜度别人你才高兴。现在你觉得不开心了,痛苦了,就用沉默来撒气。疯子!疯子!”真嗣不顾一切地嘶
喊。
感受到少女在颤抖,身体痉挛僵硬,双眼开始翻白,身上的仪器电线哗哗作响,真嗣倒抽一口气,像触电一般收回了手,看着手心,他冷冷地道:“只有EVA
那种怪物才能引起你的注意么?和你一起生活的,是美里小姐还有我呀!”
双手捂住了脸,真嗣说话的声音有了哭腔:“一定要有人需要你才能活下去么?一定是有喜欢,爱什么的,才能活下去么?如果是的话,你就醒醒呀!至少,
活下去,才能找得到那样的一个人。”这是薰教给他的,活下去的方法。
少年红着眼睛跪坐在病床前,头挨着床沿,目不转睛地望着少女淤青的脖子,不知过了多久,他讷讷地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