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跪下来，“师父，对不起……”
“是不是我不借出陨焰劫火你就一定会跟他走？”他冷笑，“白音，你当真觉得我非你不可？”
“不，师父。”她低着头有些难过，“以后有师妹侍奉在师父膝下，阿音很放心。”
“很好，”他笑，“既然有你师妹在，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白音走出那个冰雪之地时，秋水清就在湖边等她。
但他的表情很沉默，他说，“白音，你不该和我去冒险，你师父是对的。”
白音的眼中看不见色彩，“我已经没师父了。”
“你只道我救了你，要报恩。可你知不知道让你家破人亡的人是谁。”他敛起笑容，语气忽然冷起来，“也是我秋水清。就算是这样，你还要坚持和我一起去吗？”
白音如同晴天霹雳般愣住了，“你说什么？”
“所有知道孔雀翎遗失秘密的人，除了唐门徐夫人之外都死了。你父母是其中之一，杀他们的是孔雀山庄的人，我见你年幼并不知孔雀翎的事情，才会救的你。”秋水清将手里的剑递给她，“就算这样，你还是要帮我吗？”
白音笑了，“原来是你。”
她没有再往前走，也没有选择杀他为父母报仇。
她只是后悔了。
她很想回去，但出来时那个入口已经没有了，白音知道云晏关了它。她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云晏的场景，忽然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找到了当年那个山顶的小水潭时，她想，这次回去以后，她要好好的给师父道歉，然后永远留在他身边。
……
那天，云晏没有出来，洛乔带着小白偷偷去送她。回来的时候一人一虎在冰湖上走，小白却忽然停下来长啸一声，接着两只爪子死命的刨着身下的冰，似乎想把那湖面上的冰层挖出一个洞来。
洛乔很是奇怪，过去看时，那里已经被小白扒的稀巴烂，半点也看不出冰下有什么了。她忽然想起云晏说过，白音来的时候就是从这个湖里来的，不过之前的那一场雪崩却将这片湖给彻底冰封了。
她叹息一声，忽然觉得冰面下有什么东西在拍打冰面，她趴下来，有些诧异的看着小白那一双鲜血淋漓的爪子，不可置信的将耳朵贴在冰面上听着，然而，声音却平息了。
小白呜呜叫着，在原地转圈，似乎很焦虑，偶尔拍几下冰面。
洛乔明白了它的意思，抽出随身佩剑一把便将冰层劈开一个缝，然而她往下看去时，视野中却只有深不可测的水流。
她只好将小白带回去包扎伤口。
日子一天一天静悄悄的流走了。
洛乔最近过的很是怅然，不仅小白消瘦了不少，就连云晏也不知为何陷入了闭关，而出来后却越来越频繁的将她错唤成，“阿音。”
她很为云晏感到不值。
云晏常常问她，“你从外面来，知不知道秋水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他就会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阿音那么容易被欺负，她从小就吃了很多苦，长大了应该要有个好人好好爱她的。”
洛乔只能安慰他，“师父你放心，秋水清在外面是个人尽皆知的君子。”
云晏仍然只是恍惚的笑，“外面的江湖……我要是也可以去就好了。”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的低哑微颤，“我知道的，从她长大那天起我就知道她要走了。”
洛乔一边整理着他房里乱糟糟的东西，一边红了眼眶。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云晏教她写的字，其实都是白音给他讲的故事。
凡人的寿命那样短，他小心留着那些温暖，却不想离别还是来的如此无措和突然。
白音当日捉的鱼，云晏后来也一直都舍不得吃。洛乔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男人，一直以来竟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说破。
当那条鱼再也没法存放的时候，洛乔终于得了云晏的吩咐将它煮了。只是他吃的时候脸上的孤单显而易见。
她忽然就为他心痛起来。
他吃的很慢，她不敢打扰他，可是退出房间的时候，她听到他自嘲的轻笑，“明明是你不要我了……”
再也忍不住，她躲在门外掩嘴呜咽起来。
她很想去找白音，想抓她回来尽孝道。可她不敢离开他，他已经这么落魄，她不能再留他一个人。
她只好哭着对他说，“师父，你还有阿乔。”
后来她终于可以出去找白音，是因为云晏又一次闭关了。她不知道他这样频繁的闭关到底是在做什么，她只是想，这一次，她一定要把白音带回来，如果她不愿意，那就绑回来。
千算万算没有料到，秋水清当日根本就没有带走她。
第3章
时隔半年，萧洛乔披上斗笠策马再入江湖时，局势已经大变。
震慑江湖多年的孔雀山庄全族覆没，当代庄主秋水清已死。而这沿途的所有江湖人，都不曾见过那个前来助阵，白衣翩然的青葱少女。
和青龙会的那一战中，白音始终不曾出现过。
萧洛乔找了她很久，直到某一天，天降大雪。
像极了四季雪白的秦川。
她牵着马从结冰的河面经过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细碎的片段，似乎也是像现在这样，只不过那时候，是她和一只白虎在冰面上走。
那个时候，冰下传来了什么东西拍击冰面的声音。
而小白的两只爪子当时在冰面上也已经刨的鲜血淋漓，那天之后，原本膘肥体壮的白虎更是迅速消瘦，一直萎靡不振。
一切重新回想起来，拼凑出一个可怕的事实，萧洛乔无法接受。
她坐在冰封的河面上，捂着脸绝望痛哭。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传来，片刻，有人蹲在她身前问她，“什么事这么伤心，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哭？”
她遇见了百晓生。
他本要赶往襄州和其他青龙会龙首会面，不想却在路过这里时遇到了绝望无助的萧洛乔。
萧洛乔很快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跪在地上求他，“你是百晓生的话，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我师姐不在了，可我师父还在等她，你能不能把我变成我师姐的样子，还有声音！对……”她有些魔怔的喃喃，“还有声音……”
百晓生耐着性子听完她的倾诉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经过，之后他抬起她的下巴打量她的脸，眯起眼睛，“陨炎劫火么……我当然可以帮你啊。”
萧洛乔的眼睛亮起来，问他，“可以瞒过我师父吗？”
百晓生回忆了下，“你师姐，是那两位铸造大师的女儿白音是么？我有些印象。”他笑笑说：“勉力一试吧。”
无所不知的百晓生果真是好本事，短短三天，她打盆水往里看时，已然分不出那个倒影是真的白音，还是假的白音了。
百晓生说：“想瞒过你师父，只能换皮，我帮你做了一张人-皮-面具，戴上了，这辈子都摘不下来。你真的不后悔？”
萧洛乔说：“我不后悔。”
她忍着换皮的痛苦，之后又服了百晓生给的秘药，不仅容貌，连声音也变了。
回去的路途很冷，她一路策马，尽管披着斗笠，还是遇到不少追杀她的江湖人。
据说白音在秦川秘境里时曾击退过无数批前来寻找陨炎劫火的江湖高手，如今她成了白音，自然成为众矢之的，可笑的是，她却没有白音的修为和身手。
越接近秦川，雪下的越大。
要回家了。
师父还在闭关吗？还是已经出来在家里等她了。
萧洛乔浑身是血的趴在马背上，雪顺着衣角一滴滴落在沿途的雪地里。
身后还有高手在追赶，马儿通灵似的一直往前跑，远远的，她看见了那只白虎，它正卧在秘境入口的位置，嘴里还叼了只雪兔。
她吃力的喊，“小白……”
小白早就被马蹄声惊动了，一个奔腾就飞跃过来，长吼一声扑向她身后那些江湖人。
身后传来兵刃交接的刺耳声音，夹杂着虎啸，和那些人的惨叫，呻-吟。
萧洛乔眼中溢满水汽，回头看了一眼整个雪白身子都染红的白虎，声嘶力竭的喊，“师父……”
果然是和白音一模一样的声音啊。
只这一声，秘境入口的屏障轰然破碎。
一个人出现在路的尽头，长身玉立，风华无二。
手中长刀在雪地里闪着冰冷的光，反射在他的脸上。他眉眼漆黑，一双眼睛魅惑而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