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抱着牛奶杯,用它将手心暖了再换下去捂肚子,还是觉得没什么力气。
“你这是什么操作?”他有些惊讶。
“你不懂的操作。”
“不喝啊?”
“烫。”
“他们那儿只有滚烫的。”
“正好。”
“你不是拿来喝的啊?”
“你问题真的很多诶。”
他笑着问:“还需要我做什么?”
“手借我。”我看着他说。
辛苏安听话地伸出手,问:“干嘛?”
我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然后继续一动不动地趴着。他有点紧张,僵硬地坐在身旁,全身上下都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我把牛奶杯还给他:“你自己喝吧,我不爱喝牛奶。”
“那你还叫我买?”辛苏安说这话,嘴角却带着笑意。
“就像抱着暖暖,怕说复杂了你不明白。”
“那现在呢?”
“不用了。”
“我还是第一次摸……别人的肚子。”辛苏安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吞吞吐吐。
我换到背对他的方向趴着,“明天就可以失忆了。”
“这什么原理?”辛苏安的手还乖乖贴在我腹部,手心暖暖的。
“暖和呀。”
“你自己不能捂吗?”
“你不知道男生手心的温度比女生高半度吗?”
“哦……”
“今天不算你吃豆腐。”
“说得我多愿意一样。”
“你就假装愿意一下不行吗?”我又有点不来开心,这个阶段女生总是容易莫名其妙被一些话语惹怒。
“好。”他笑着说:“我挺乐意的,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我放开自己的手,静静趴在桌上。他的手轻轻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趴了一会儿,我又说:“我想吃糖。”
“你到底是多爱吃糖?”辛苏安笑着问。
“你又知道了!”
“看到你吃糖就没停过,军训的时候也是,老是在那儿分糖。”
我侧过脸看向他:“你军训的时候居然偷看过我?”
“你动作太大,很难假装看不到。”
“这个世界这么多不吃不行的苦,偶尔也要有点甜的来中和一下。”我又埋头趴着,小声说。
“看不出你是能说出这句话的人。”
“你不懂。”
“你可以给我讲啊。”他趴在我旁边,小声说。
我又侧过头看他,辛苏安的眼睛真好看啊,不算太大,却格外有神。
“我从小就害怕吃药,怎么都吞不下去,不是黏在喉咙里就是化在嘴里,越喝水越苦。每次生病我爸就把药片或者胶囊取出来磨碎了兑着糖水骗我喝,即便还是很苦,但是喝完就能被奖励一颗糖。那时候太喜欢吃糖了,所以每次药再苦都能忍着喝下去。”
后来吃药的变成了他,吃糖的还是我。
辛苏安趴在桌上,淡淡地笑:“现在呢?”
“还是吞不下去。”我说着自己都笑了出来。
现在还是吞不下去,却学会了逼着自己吞下去,虽然每次都喝好多好多水,直到喝撑了才吞下去,弄得嘴里全是药的酸苦。
“你爸爸还会骗你喝吗?”他小声问。
我顿了顿,背过头去,“他早就不在了。”
爸当年在医院,与绝症抗争的时候,吃药都是一把一把地吃,更别说其他比吃药更痛苦的治疗方式。
他不想让我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不想磨灭我心中父亲坚毅不可摧的形象,所以不愿意让我看见他吃药或是其他治疗的过程,后来的那一颗颗糖就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当时不明白,只知道爸爸生病,需要住院,住好久好久的院,不能和我们一起在家里吃饭、睡觉,甚至出去走走。
年龄太小,并不明白人居然有一天会突然不在,完全消失,再也听不到他一个声音、见不到一个微笑。我那时怎么也想不通,有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张黑白照片,然后就只活在那种没有色彩的照片里了。
孩子太小,哪里懂大人的苦痛?
小时候,那张黑白照片上留下的笑容就是父亲存在过的证明,医院空空的病床和枕头下塞得满满的糖果就是他一直爱我的的证据。
一直到多年以后,他对我的保护都在记忆中渐渐褪色,也始终忘不掉医院窗台伸出的银杏树枝。春天发芽,夏天绿了,秋天黄了,冬天枯着,循环着这样一个个周期,始终生机勃勃。
辛苏安听到我的话,久久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此时需要些什么行动,他其实不会安慰人。
他只能陪在一旁,趴在身边,轻轻把手放在我头上,送来自己的一点温暖。
我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为什么会跟他说起这些?
这么安静地趴在桌上,我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做了一个泛黄的故梦。
睡醒一看,他还在身边,手都还乖乖贴在我肚子上。这一刻真的无比温馨,阳光、微风都恰到好处,如果没有听到老师念PPT的声音的话……
第23章 棒棒糖
睡这睡着,不知什么时候这间教室坐满了人,看样子已经开始上课好一会儿了。
瞬间惊醒,立马坐正,小声问辛苏安:“怎么回事?”
“这个教室有课,我都听了大半节课了。”辛苏安看着PPT,小声在我耳边说。
“啊?”我抬头看ppt,居然是哲学专业的课……
“你都不叫我?”我皱着眉小声问。
“看你好不容易睡着了,不想吵你。”
“天啊!”我后悔不已,“我居然睡到现在中途都没醒过。”
他看着我,有些无奈:“我也很佩服你。”
“我从头睡到尾,好尴尬啊。”
“没事,没人注意到你。”
辛苏安话音刚落就下课了,我这才深深叹出一口气。
他倒突然笑了起来,戳戳我的脸:“睡出印子了。”
我赶紧伸手摸自己脸蛋,大惊失色:“啊?”
结果伸手就碰到他的手,俩人“嗖”地把手收了回去,一齐躲开对方眼光,低着头脸红。
他身上像是有高压电,一碰到就叫人血压上升、心跳加速,像是被雷劈了,脸都烧得滚烫。
过了好一会儿,他鼓起勇气小心地问:“走吗?”
我的脸还有些红:“现在走啊?”
他回头,“老师在看电脑。”
“好啊。”我点点头。
辛苏安看了看老师的动静,站起来拉着我就躲开所人的视线悄悄往外走,一到门口般撒腿就跑。
“你逃课!”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慌忙间回头,笑道:“又不是我的课。”
少年的笑容在走廊的斜阳照耀下明媚得发光,比周围落了满地的银杏更鲜亮。
……
我顺利通过考核和入队辩论赛,成功加入辩论队成了正式一员。
为了欢迎新成员,辩论队老老少少四五代一起找了个没事的星期五晚上出去聚餐。
队里氛围和好,辩手们都是能说会道又多才多艺的,什么都能玩,什么都会谈。二三十个人都很合得来,聊着聊着三个小时就匆匆过去了。
吃晚饭,大家在校门口解散各自回去,我也提着自己小包包往宿舍走。
“顾葭!”
回头,方棠学长追了上来:“走,顺路。”
我看着他,将信将疑,只好点点头:“哦。”
没走两步,就听到后面又传来呼喊——“方棠!”
副队长舒欣学姐也跑了过来,跑得气喘吁吁,“一起走吧,顺路。”
“好呀。”我笑着对学姐说。
学姐喘了两口气,笑着看向方棠学长。学长点点头,可脸上不似刚才那般高兴,小心隐瞒着的扫兴。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舒欣学姐的目光全程留在方棠学长身上,而且吃饭的动作、神态都特别谨慎。
可惜的是方棠学长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和其他几位学长学姐及新队员聊得开心,或许根本就是在假装不知道。
能明显看出老,舒欣学姐喜欢学长,可方棠学长并不在意。
我不清楚他们的过去,也没什么资格以“感动”的名义去撮合他们的未来,毕竟很多事都要靠两厢情愿。就像我喜欢辛苏安,他不喜欢我,我也从未要求谁去劝服他喜欢我,更没权利用各种方法逼迫他了。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被喜欢的人不需要负责,他们没有错。于我,于舒欣学姐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