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辛苏安(27)

我双手抱着牛奶杯,用它将手心暖了再换下去捂肚子,还是觉得没什么力气。

“你这是什么操作?”他有些惊讶。

“你不懂的操作。”

“不喝啊?”

“烫。”

“他们那儿只有滚烫的。”

“正好。”

“你不是拿来喝的啊?”

“你问题真的很多诶。”

他笑着问:“还需要我做什么?”

“手借我。”我看着他说。

辛苏安听话地伸出手,问:“干嘛?”

我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然后继续一动不动地趴着。他有点紧张,僵硬地坐在身旁,全身上下都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我把牛奶杯还给他:“你自己喝吧,我不爱喝牛奶。”

“那你还叫我买?”辛苏安说这话,嘴角却带着笑意。

“就像抱着暖暖,怕说复杂了你不明白。”

“那现在呢?”

“不用了。”

“我还是第一次摸……别人的肚子。”辛苏安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吞吞吐吐。

我换到背对他的方向趴着,“明天就可以失忆了。”

“这什么原理?”辛苏安的手还乖乖贴在我腹部,手心暖暖的。

“暖和呀。”

“你自己不能捂吗?”

“你不知道男生手心的温度比女生高半度吗?”

“哦……”

“今天不算你吃豆腐。”

“说得我多愿意一样。”

“你就假装愿意一下不行吗?”我又有点不来开心,这个阶段女生总是容易莫名其妙被一些话语惹怒。

“好。”他笑着说:“我挺乐意的,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我放开自己的手,静静趴在桌上。他的手轻轻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趴了一会儿,我又说:“我想吃糖。”

“你到底是多爱吃糖?”辛苏安笑着问。

“你又知道了!”

“看到你吃糖就没停过,军训的时候也是,老是在那儿分糖。”

我侧过脸看向他:“你军训的时候居然偷看过我?”

“你动作太大,很难假装看不到。”

“这个世界这么多不吃不行的苦,偶尔也要有点甜的来中和一下。”我又埋头趴着,小声说。

“看不出你是能说出这句话的人。”

“你不懂。”

“你可以给我讲啊。”他趴在我旁边,小声说。

我又侧过头看他,辛苏安的眼睛真好看啊,不算太大,却格外有神。

“我从小就害怕吃药,怎么都吞不下去,不是黏在喉咙里就是化在嘴里,越喝水越苦。每次生病我爸就把药片或者胶囊取出来磨碎了兑着糖水骗我喝,即便还是很苦,但是喝完就能被奖励一颗糖。那时候太喜欢吃糖了,所以每次药再苦都能忍着喝下去。”

后来吃药的变成了他,吃糖的还是我。

辛苏安趴在桌上,淡淡地笑:“现在呢?”

“还是吞不下去。”我说着自己都笑了出来。

现在还是吞不下去,却学会了逼着自己吞下去,虽然每次都喝好多好多水,直到喝撑了才吞下去,弄得嘴里全是药的酸苦。

“你爸爸还会骗你喝吗?”他小声问。

我顿了顿,背过头去,“他早就不在了。”

爸当年在医院,与绝症抗争的时候,吃药都是一把一把地吃,更别说其他比吃药更痛苦的治疗方式。

他不想让我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不想磨灭我心中父亲坚毅不可摧的形象,所以不愿意让我看见他吃药或是其他治疗的过程,后来的那一颗颗糖就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当时不明白,只知道爸爸生病,需要住院,住好久好久的院,不能和我们一起在家里吃饭、睡觉,甚至出去走走。

年龄太小,并不明白人居然有一天会突然不在,完全消失,再也听不到他一个声音、见不到一个微笑。我那时怎么也想不通,有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张黑白照片,然后就只活在那种没有色彩的照片里了。

孩子太小,哪里懂大人的苦痛?

小时候,那张黑白照片上留下的笑容就是父亲存在过的证明,医院空空的病床和枕头下塞得满满的糖果就是他一直爱我的的证据。

一直到多年以后,他对我的保护都在记忆中渐渐褪色,也始终忘不掉医院窗台伸出的银杏树枝。春天发芽,夏天绿了,秋天黄了,冬天枯着,循环着这样一个个周期,始终生机勃勃。

辛苏安听到我的话,久久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此时需要些什么行动,他其实不会安慰人。

他只能陪在一旁,趴在身边,轻轻把手放在我头上,送来自己的一点温暖。

我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为什么会跟他说起这些?

这么安静地趴在桌上,我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做了一个泛黄的故梦。

睡醒一看,他还在身边,手都还乖乖贴在我肚子上。这一刻真的无比温馨,阳光、微风都恰到好处,如果没有听到老师念PPT的声音的话……

第23章 棒棒糖

睡这睡着,不知什么时候这间教室坐满了人,看样子已经开始上课好一会儿了。

瞬间惊醒,立马坐正,小声问辛苏安:“怎么回事?”

“这个教室有课,我都听了大半节课了。”辛苏安看着PPT,小声在我耳边说。

“啊?”我抬头看ppt,居然是哲学专业的课……

“你都不叫我?”我皱着眉小声问。

“看你好不容易睡着了,不想吵你。”

“天啊!”我后悔不已,“我居然睡到现在中途都没醒过。”

他看着我,有些无奈:“我也很佩服你。”

“我从头睡到尾,好尴尬啊。”

“没事,没人注意到你。”

辛苏安话音刚落就下课了,我这才深深叹出一口气。

他倒突然笑了起来,戳戳我的脸:“睡出印子了。”

我赶紧伸手摸自己脸蛋,大惊失色:“啊?”

结果伸手就碰到他的手,俩人“嗖”地把手收了回去,一齐躲开对方眼光,低着头脸红。

他身上像是有高压电,一碰到就叫人血压上升、心跳加速,像是被雷劈了,脸都烧得滚烫。

过了好一会儿,他鼓起勇气小心地问:“走吗?”

我的脸还有些红:“现在走啊?”

他回头,“老师在看电脑。”

“好啊。”我点点头。

辛苏安看了看老师的动静,站起来拉着我就躲开所人的视线悄悄往外走,一到门口般撒腿就跑。

“你逃课!”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慌忙间回头,笑道:“又不是我的课。”

少年的笑容在走廊的斜阳照耀下明媚得发光,比周围落了满地的银杏更鲜亮。

……

我顺利通过考核和入队辩论赛,成功加入辩论队成了正式一员。

为了欢迎新成员,辩论队老老少少四五代一起找了个没事的星期五晚上出去聚餐。

队里氛围和好,辩手们都是能说会道又多才多艺的,什么都能玩,什么都会谈。二三十个人都很合得来,聊着聊着三个小时就匆匆过去了。

吃晚饭,大家在校门口解散各自回去,我也提着自己小包包往宿舍走。

“顾葭!”

回头,方棠学长追了上来:“走,顺路。”

我看着他,将信将疑,只好点点头:“哦。”

没走两步,就听到后面又传来呼喊——“方棠!”

副队长舒欣学姐也跑了过来,跑得气喘吁吁,“一起走吧,顺路。”

“好呀。”我笑着对学姐说。

学姐喘了两口气,笑着看向方棠学长。学长点点头,可脸上不似刚才那般高兴,小心隐瞒着的扫兴。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舒欣学姐的目光全程留在方棠学长身上,而且吃饭的动作、神态都特别谨慎。

可惜的是方棠学长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和其他几位学长学姐及新队员聊得开心,或许根本就是在假装不知道。

能明显看出老,舒欣学姐喜欢学长,可方棠学长并不在意。

我不清楚他们的过去,也没什么资格以“感动”的名义去撮合他们的未来,毕竟很多事都要靠两厢情愿。就像我喜欢辛苏安,他不喜欢我,我也从未要求谁去劝服他喜欢我,更没权利用各种方法逼迫他了。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被喜欢的人不需要负责,他们没有错。于我,于舒欣学姐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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