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辛苏安(162)

“又开始撒娇了?”

“没有你我怎么睡得着?”

“那意思是我还得每天赶回来陪你?”

他笑着掀开被子,“就今天,明天以后去忙你的,什么都别担心。”

我小心地和他保持着距离爬上床,怕翻身碰到他的伤口:“我想你怎么办?”

“我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候为你候机。”他把我拉进,抓着我的手不放。

“你好不容易闲一回,咱俩都不能好好过过不急不缓的日子。”

“以后一定抽空多陪你。”

“都是空头支票。”

“真的,我什么时候对你失信过?”

“你的心思我猜不着,危急时刻总一个人擅自决定。”

赵思睿低声回:“怕你受伤。”

“我也会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好,以后我好好保护自己。”

“这才乖嘛。”

他揉揉我的脑袋,“你跟我说话这都什么语气?”

“养小兔子的语气。”我半闭着眼说。

“你还要养小兔子?”赵思睿笑着说:“那Single得多争宠?”

“它比不过你。”

“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你是世界第一。”我小声说:“也是唯一。”

“太好了。”

突然林措先前失神的样子闯进脑海,我猜赵思睿和他们家的关系应该是知道什么的,便问:“林措……”

“怎么了?”

“他说自己是替补……什么意思?”

“很明显啊。”赵思睿靠过来,“林亦的。”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以前就奇怪,从以前跟林措接触中他说的话里,感觉他小时候好像总一个人在家,也从没听过他提起母亲……”

“他母亲……估计早就忘了自己有林措这么个儿子了吧……”

“除了长大以后他父亲逼他学各种东西,见各种人,也感觉不到他父亲的存在……”

“无暇顾及,也懒得顾及。”赵思睿闭着眼淡淡地说:“后来几年倒是有点愧疚了,不过于事无补,心里的疙瘩怎么会那么容易解开?”

林亦身体不好,能猜到父母为了照顾他必定对林措会有所疏忽,但我总感觉不知疏忽这么简单,更像是……赵思睿说的遗忘。

“可都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差别对待也不至于这样吧?”我为林措有些不平。

赵思睿叹了口气,“本来就是工具,哪会觉得需要付出爱。”

“工具?”

这个词充满了冰冷的味道,让我重复起来都觉得寒心。

“是啊,工具。”赵思睿语气始终没什么起伏,似乎是看惯了这些人世冷暖:“林亦的病,你也看得出来吧?”

“嗯。”我点点头。

“从小就是在医院长大的,家的样子都记不得。”赵思睿说,“他母亲应该也不记得了,林伯父因为工作长期也不在家,林措小时候经常都是一个人在家。”

“果然……”

“林措生下来就是为了救林亦的,不过没救成,只起了个延续生命的作用。”

“所以他们才……”

“一个为了功用性而生下来的儿子,而且最后还没完全发挥功用,家里都不上心。”赵思睿无奈地轻笑一声,“名字都懒得取,干脆就叫’错‘,就当是弥补错误的。去办户口的时候因为着急弄错了字也没人在意,就这么用到了现在。”

“我就说为什么取个名字会叫’措‘。”

“没人管,又想引起父母的注意,所以从小就特别皮,和林亦对比起来就更明显了。林亦从小就是周围孩子中最优秀的一个,后来就算常年住在医院里各方面成绩也没输过人,唯一的缺点就是身体不好。父母的心思本来就在大儿子身上,再加上他争气,躺在医院都能得不少奖,更是不切实际地被给予了厚望。”

“他现在不用住院了?”

“住院也没用了。”

“啊?”

“早放弃治疗了。”

我皱着眉问:“为什么?”

“医生说林亦活不过三十岁,他现在已经过三十岁了,身体状态每况愈下。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向上天借来的,明天还能不能借到永远都是未知,与其在医院度过余生,不如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

“医生宣布林亦死亡倒计时那年就是林措上大学那年。”赵思睿看着我苦笑:“应该差不多就是跟你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他爸对林措已经很严格了……”

“对。”赵思睿道:“医生下了死亡倒计时,他父亲才终于放弃,转而把希望投到林措身上。因为自己的亲生哥哥,全家的关心都在哥哥身上,最后责任却全掉到了自己头上,也挺难接受的。”

“林措从小那么玩也没人管,突然叫他扛起一个家和公司的未来,太难为人了,哪会有人能瞬间成熟可靠、体贴懂事的?”

“这世界上的事很难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谁都不愿意。”

“他爸突然把他当希望,突然给与那么高的期待,以林措当时的状况当然达不到目标。最后希望就会变失望,责怪就接踵而来了,又在那个年纪,怎么会不叛逆?”我还是为林措不平。

“那小子从小没受过关爱,所以不习惯别人对他的善意,一旦有人对他好一点就会真诚地敞开心扉,虔诚地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奉献上去。小时候又没接受过什么保护,拿着没心没肺当保护伞,装得比谁都正常。”赵思睿摸摸我的头,“你和辛苏安就是他护在心尖上的人,辛苏安是他的真兄弟。你嘛,估计真把你当妈了。”

“这都什么形容啊。”

“我随便说说。”

“你还算林亦好兄弟呢,怎么没见陪过人家?”

“他不爱热闹,就喜欢一个人去这儿去那儿,这是被视作比生命更重要的’自由‘。”

医院就是他从小的牢笼,自由确实诚可贵。

赵思睿看着我的眼睛,浅浅地笑:

“对有些人来说自由就是人生最贵重的东西,比生命更珍贵。”

第128章 顾念

睡梦间,不觉思绪万千。

那十年的过往都从眼前匆匆掠过,到头来什么也没剩下,倒是林亦的事情让我格外在意。

顾念。

这个名字与我的名字听起来并不容易搞混,像两个带着真是生命的音节一般,在我脑中走来又走去。从窗边走到门边,不知要停在哪里,在我脑海做着无规律运动。

直到又一个梦间,那间熟悉的医院带着它难忘的消毒水味道出现,赫然矗立在面前。

住院楼是四合院的结构,中间是一大片草坪,草坪中央有棵大樱桃树。那樱桃树太大了,张开臂也抓不到它腰枝的两边,那时的我站在树下不过就是树下一朵小小的蘑菇。

那树夏天张满了虫,叶子都被啃食干净了;冬天又是光秃秃不剩半片叶子病恹恹的模样,像个抱恙的巨人骨架。

春天不同,那时它一声最光辉的时刻,枝干间藏着密密麻麻如钻石般透明又闪耀着微光的果实。

酸涩难掩盖清透甜蜜的毛樱桃,脆弱得一碰就掉,掉在我伸手可触碰的范围,捡起一颗放在太阳下细细地看,能看到果子里脆嫩的果肉纤维。

梦中,顾念穿着红格裙正坐在樱桃树下,叫我过去陪她过家家。

时间太久,距离太远,我方才竟忘了她。忆起的那一刻,不禁感慨万千。

我都开始走向衰老了,她却还保持着最鲜嫩的模样,像树上绝美却一碰即落的毛樱桃,碰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就不可避免地开始腐烂死亡。

顾念这个名字曾在我生命中的一小段时光中那么熟悉,如今却随着时间长河没入了黄土泥沙之中。

一个大我两三个月我却该称其为“小姨”的姑娘,在我的回忆中永远停在了八九岁的样子,笑容甜美地叫人也被传染得欢乐了许多。

那年春天她四季如春的江城远道而来求医,因我父亲当时住的医院有位该领域的专家,便在此处停留了月余,是我在医院陪伴父亲岁月中难得的好友。

那些欢乐的童年回忆,最后留下的只有这个叫人难忘怀的名字和我心中随记忆之间褪色的面貌——我甚至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

时间就是这么神奇,能冲淡一切。二十年后,再听到她的名字我竟一时不能反应过来指的是谁,也够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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