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住哪儿?”
“东区西区都住过,搬了三次宿舍呢。”
“东几?”
正好走到,我指着不远处一幢从树冠中露出蓝色天台的小房子说:“就在那儿啊。”
“我住你对面。”
他的笑容像个普通的阳光学长,有点小帅,不是传说或是想象中那种,而是充满亲切感的那种。
我仿佛能透过眼前这个人看到十六年前的他,简简单单的干净大男孩,带着对世界的满怀善意和慷慨宽容,走在微热的学校林荫大道中,日影斑斑点点映在身上,和所有那个年纪的男孩一样,散发温暖的同时洋溢着青春气息。
“那我们可以隔着杜鹃广场对望。”我惊喜地对他说。
他轻抚我的脸颊,低头:“我下楼就可以到楼下等你。”
“你要陪我去吃早饭吗?”
“杜鹃小食那么近,吃完就可以一起去上课。”
“可我在十二号楼,你们大都在六号楼吧?”
“先送你过去,我再回去。”
“那你中午还要来接我吃饭。”
“还顺便在楼下给你带背酸奶。”
“冬天前面岔口有时候会来烤红薯车。”
“给你买好,用不用剥开?”
“不用啊,我自己剥。”我笑着说:“我以前一个人能两个。”
“阿姨家的比较甜。”
“对!”我越讲越兴奋,“以前在那个叔叔那儿买了次,看着红红的,居然一点都不甜。”
“我很会挑红薯的。”
“我都不会,每次都随便拿。”
“所以你每次买都应该叫我呀。”
“好,以后都叫你。”
杜鹃广场前面的石狮子不在了,平地拔起一座雕像,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哪个名人。
“从前是个旧狮子。”赵司睿看着新雕像说。
“对。”我说,“我那时候也是石狮子,一对。”
他笑着低头:“知道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
“之前学校是一片坟山,后来建校的时候直接把分山上一个国军将领墓前的两个大石狮子搬过来了,放在杜鹃公园门口。”
“啊?”我睁大眼睛问:“我一直以为是学校自己做的。”
“不是,偷的。”赵司睿凑在我耳边小声说。
“学校好黑呀。”
“一直都很黑。”
“我住了四年居然都不知道。”
走到杜鹃广场前,是一片大草地,周围一圈葱茏的大树。以前我和辛苏安就是在这里散步,晚上出来见面,或者只是他像“惩罚”我的地方,毕竟这儿离梅园不远。
“既然石狮子是偷的,那大草坪以前是什么地方呀?”
“坟地呗。”赵司睿随意地说:“以前这块儿全是碑,都被学校铲平了,碑全搬到体育场外面乒乓球台那边去做梯子了。”
这时间宿舍还没关门,大草坪上站着、坐着、躺着、靠着不少人,人气一如从前,从未不热闹过。
“你这么一说,想想在这儿躺着还真有些渗人。”
“有什么,情侣在上面滚来滚去的都不少见呢。”
“也是,我以前也经常见着呢。”
“你滚过没有?”赵司睿牵着我不怀好意地问。
“没有。”
“真没有?”
“这草地上面经常有狗,拉屎撒尿都在上面,我一般不在这儿坐,都站着。”
“那你们在哪儿滚?”
“我哪儿都没滚过!”我毫不心虚地说:“你才在学校乱滚吧。”
“这可没有,我怕影响校容。”
我想了想,大概知道他在哪儿“滚”……
“你什么时候把自己交给他的?”
他问出这个问题,表情似乎在问一个“今天中午吃什么”级别的问题一般,没给人任何异样。
“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他笑着说:“想知道你多好骗。”
“是我主动的。”
“不难想象。”
“哪就不难想象了,我可是很矜持的!”
“主动一下,然后矜持,我知道。”
“大三结束的那个暑假。”我低着头说,思绪却再也回不到大三结束的那个暑假。
那个暑假的灼热阳光、火辣空气,甚至曝晒在烈日下树叶散发的味道,都留在那个回不去的夏天了。鸣蝉之音,青空浮云,夏树抖落的细碎阳光,现在早就记不起。
“暑假?”
“嗯。”我抬头望望天,“乐团全球巡演前,从家里偷跑出来专程来看他。”
“交往了三年的时候?”
“对啊。”
“挺晚的。”
“我可是个很谨慎的人。”
“他有好好对你吗?”
“很温柔。”
“那就好。”
我拉住他,“这些你都问?”
“对你的过去好奇,都想了解,不行吗?”
“知道了心里不会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你成长的必经过程,有什么好难受的?”
我看他的样子,惊讶与感动汇聚在心不知该说什么。
对不起,还是谢谢?
“后悔吗?”
我摇摇头,“不后悔。”
“那不就是了。”他轻轻抓着我的手,“不是什么阴暗的过去,回忆起也不会难过,有什么好回避的?”
“也是。”
我上前一步,抓着他不怀好意地问:“你呢?”
“真想知道?”
“我也好奇呀。”
“高考的那天晚上。”
“成功躲过早恋呀!”
“勉强吧。”
“我还真怕你给我说个什么初一之类的。”
“我还是干不出那种不负责的事的。”他笑着说:“不过那时候你还在读小学。”
我立马纠正:“马上初一了”
“没毕业,还是小学生。”他弯腰摸摸我的头。
“幸好你初恋不是我,不然就成变态了。”
“我初恋要是你,等你成年我都大学毕业两三年了。”
“始终摆脱不了萝莉控的嫌疑。”我说,“果然还是现在这样,时间正好。”
“是啊,刚好合法。”
“诶,方芫以前什么样啊?”我牵着他问。
“很特别,很单纯。”他苦笑,“可能只是我以为吧。”
“十几岁的时候肯定很单纯啊。”
“有些人单纯是人畜无害,有些人单纯是只辨利己与否,我当时还分不清。”
利己这件事,到是和方棠说到一块儿去了,原来方芫那么早就已经目标明确,手段利落了。
“这么多人,印象最深的是谁呀?”
“方芫。”他想也没想说。
“为什么呀?”
“一个深刻的教训。”他语气轻松,“一辈子都得记得。”
“不会是人生第一课吧?”
“成人世界的第一课。”
“我能明白。”
要是问起我,我一定答“辛苏安”。
不是因为他是我过去经历中的唯一,而是因为难忘,美好而遗憾难忘,充满了悲剧美。
赵司睿心中的难忘,是在心底记下,以后这条线不能碰,这种人不能信,作为自己人生中一个不可遗忘的血泪交加的生动反面例子。
“还有覃愫。”
我走在他身边,静静聆听。
“是她让我决心放弃浅薄的喜欢,余生若没有遇到一个就算让自己受尽委屈还会深爱,能为她拒绝所有可能性、孤注一掷的人,宁可放弃这种感情。”
“因为她先生?”
“对,她对他的爱,让我很羡慕。”赵司睿说:“我也想自己能有如此深爱之人。”
“所以之后一直小心谨慎,要找就找个最难忘、能用情最深重的人?”
“对。”他对我微笑:“看清她的选择后一心扑在工作上,就在准备之后二三十年都一个人过的时候,遇见了你。”
“你最开始很冷漠。”
“可能是忘了怎么去谈一场恋爱吧。”他停下脚步,转身轻抚我的脸,“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慢慢想起,慢慢升温、达到狂热。”
“我像你所想的那个人吗?”
“你就是。”他说,“我非常确定,你就是我心中所想。”
第123章 挚爱
“怎么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我问,“巧合太多,像是人为布置。”
“怕我们走错遇不到,所以冥冥之中布置了这么多线索,要的就是我们偶然间牵起其中一根,最后总能走到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