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辛苏安(114)

“那好,我回去和赵阿姨商量。”胡女士又问:“出不出国?”

“暂时决定不了。”

“那好,你什么时候出国了再把信用卡解冻。”

“你这是专政。”

“你都二十几了,还有脸用家里的钱?”胡女士振振有词,“要自立那就做给我看,别到了中途又来找家里求助,这样不叫自立,叫过家家。”

“我知道,借你的钱发工资就还你。”

“那我等着。”胡女士又说,“今天买东西的钱你自己算算。”

“这个也要算啊?”我一下子坐起来。

“怎么不算?都是我借你的。”

“我还不起,你拿回去吧。”

“我还不缺这么点东西,你自己留着慢慢还。”胡女士说,“既然工作了就穿得像样点,不要总带着一种学生气,给人难以信服的感觉。”

“知道了。”

“司睿你真不喜欢?”

“不喜欢。”

“那好,后悔可来不及了啊。”

“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不后悔最好,后悔的人走不到前头。”胡女士淡淡地说。

她说的有道理,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我从小就知道,后悔的人走不到前头。

回去之后,胡女士委婉地向赵阿姨传达了我的态度,听她的口气赵阿姨那边估计也是说了差不多的话。

我们两个毫无感觉,两位妈妈倒是惋惜得很,没做成亲家。

第三天,我妈临走的时候我还没找到房子,她也不管我,只说叫我想通了给她打电话,没想通就自己继续自力更生。她会借我这段时间的生活开支,但之后的路要我自己走。

我其实早就明白,自己也不小了,不能总靠着别人,总想着辛苏安。他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从前不陪我走到最后,明天也不可能突然出现在我身边。

那三天,我默默在心里和他道别,将它埋藏在我心中的坟堆里,等着他的面貌在记忆中变得模糊,知道我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记得年少时曾有过的心酸。

我辞了工作,没了住处,一下子闲了下来。

照说应该是闲不住的,但那段时间却奇怪得很,特别嗜睡,没做什么就特别疲劳。

可能是之前过得太紧绷,压力太大,所以一下子放松就像大病了一场,久久缓不过来。所以天天待在酒店什么也不想做,大热天更是不想出去找房子、找工作,时间久这么拖这拖着过了快半个月。

我在酒店睡着睡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变成个废人了,于是找了一天不冷也不热的时候穿了件舒服的衣服出去随便逛逛,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走在公园边,左边是车水马龙,右边是鸟语花香,这城市那么复杂,叫人捉摸不透。

到处都是下班匆忙的脚步,这些脚步不比上班的节奏慢一点点,家永远都是温暖的港湾。我停下脚步,四处张望,这附近还是没有一盏灯光是为我而亮的。

站在路边发呆,心思早就不知跑到那个山巅海角去了,直到依稀的落物生打扰了我。

从回忆中惊醒,才猛然发现手上串珠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一颗颗被岁月打磨的粉水晶胡乱掉在地上,再轻轻弹起往地处的车行道上滚。

胡女士家的顾先生在等待我出生时自己抽出闲暇一颗颗亲手打磨的,就在这一天,莫名其妙地全撒在了路边,往四处滚去。

我一下子慌了神,忙跑过去捡,差点忘了这种举动会给别人造成的困扰。

才捡了第二颗,就听到急促的刹车声,两盏明晃晃的灯直直地照着我,让人一时看不清楚。

我这才收了手,看着珠子们越滚越远,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东西不能代替人去死,人也不能为了东西而活,算了吧。

我抓着手里两颗珠子赶紧站起来,去向车主道歉。

“我看你脑子是不太好。”

那人早早下了车,走了两步,离我不近不远地说。

话不动听,语气却温柔。

我本来是想跟他道歉,他却这么说话,让我虽然心中有些愧疚也不太能憋下气来跟他好好说话。

我不能失了仪礼,更不能对一个陌生人恶语相向,于是愣了两三秒也没说话。

“吓到了?”他走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别别扭扭不知道是担心还是害怕,怕我讹上他。

“没事。”我紧紧抓着手心里的珠子,越过他就往回走,“刚才不好意思,挡你路了。”

我还没做什么,他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回头说:“我们没仇吧?”

“没有啊。”我说。

“不就相了个亲,你以后见我还得绕道走?”赵司睿问。

“不用啊。”我转身,“但咱俩也不熟。”

“有道理,是不熟。”他抓着我,把我往车上拉,“我妈嘱咐我有空的话照顾照顾你,也算尽尽地主之谊。”

我努力想掰开他的手,“替我谢谢赵阿姨,就说我很好,不需要别人照顾。”

“不用谢。”他执着地把我拉上车关了门,又坐到驾驶座,“这么晚了别在外面乱晃。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你谁啊?”

“你妈和我妈以姐妹相称,按年龄来说,我算你哥。”

“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啊!”我看他一眼,赶紧说。

“我也没你这样的妹妹。”赵司睿一边开车一边说,“所以快点说去哪儿,我好交差,不然说得我半路遇见了都不搭理你似的。”

“希尔顿。”我说,“就前面那个。”

“你还住酒店啊?”他有点惊讶。

“不行吗?”

“没有,您随意。”

我不想理他,转身看着窗外。

才上车不过两三分钟分钟,突然一直恶心的感觉迎头而上,直冲脑门,胃里一片翻腾。

我感觉抓住车门,对赵司睿憋出几个字:“放我下车,我要吐了!”

“什么?”他满脸都是惊讶,赶紧找了个路边靠下。

一停车,我立马冲了下去,跑到路边去吐。想吐的感觉伴着强烈的晕眩感,难受到了极点,可是下了车什么也吐不出来,晚上没吃饭,肚子里除了胃液什么食物也没有。

“没事吧?”他下车跟过来。

“我拿出一张纸擦了嘴,“没什么。”

他拧开矿泉水,递给我,“来。”

我漱了口,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闷闷地想吐。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不仅犯懒,还没有胃口,看到什么都不想吃,甚至觉得看着就油腻腻不舒服。

“怎么回事?”赵司睿问,“我开车技术这么差?上车才多久啊就晕车。”

“可能有点感冒吧。”我缓了缓,说:“小事情,我回去休息一下,吃点维生素就没事了。”

赵司睿微微皱着眉问:“吃不吃点药?”

“我不爱吃药。”我说完就往回走。

“哪还有人爱吃药的?”他跟着我上车,“不吃药就算了,饭是不是也没吃?这个点儿了你减肥呢?”

“我哪有肥!”我有点生气。

“所以啊,去吧晚饭吃了,我正好也没吃,勉强让你蹭顿饭。”

我回头看向赵司睿,盯了好久好久。

“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他也看向我,仔细端详,最后摇摇头:“对你这种小丫头片子没什么兴趣,少自恋。”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管我那么多干嘛?”

“关心失足少女。”

我立马反驳:“你才失足!”

“也差不多了。”他低头不知道是在玩手还是玩手表,反正就是百无聊赖的样子,“你这样子,刚分手不久吧?”

我愣住了,他难道是神棍吗,什么都能看出来?

“别整天一副全世界欠你五百万的样子,对人那么冲。”他微微抬头看我,“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自己找个没人的角落消化,整天把不开心挂在脸上除了叫人笑话没有任何作用,你也不是或者为了祈求周围怜悯目光的年纪了。”

我听着他的话,突然觉得无法反驳。仔细回想,我以为自己还算礼貌的所有行为,都是带着一张丧气的脸,一张看起来就像是刚被甩的脸。

摆着这样一张脸给谁看?

事实确实如此,我自己的事失败的过去,应该自己来承担,别人不该为我不好的心情买单。

那天相亲也是如此,我以为自己还算勉强的“有礼貌”其实全程带着自己闷闷不乐的脸,每个笑容都那么勉强一切都是走形式,自己不开心,还去影响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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